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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握危機 轉守為攻 台北文資團體丟出審議改革的變化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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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9/22 12:00:00
苦勞網記者

台北市長柯文哲的市政團隊,自上任以來,頻頻在重要施政上與推動文化資產保存的民間團體發生衝突。最近一個多星期,才由文化局公告為歷史建築不到半年的南港瓶蓋工廠,就為了超大型開發案「東區門戶計畫」,被地政局土地開發總隊的市地重劃工程動手拆除部分建築物,引發南港瓶蓋工廠守衛隊批評柯文哲背棄選前「全區保存」的承諾。結果柯文哲一句「反攻大陸也沒有」的輕佻回應,更間接造成守衛隊志工在上週五(9/18)佔領施工現場阻止怪手施工,雖然僵局在前天(9/20)下午柯文哲赴現場溝通並宣布暫時停工後已告一段落,但這起事件曝露出來的制度問題並未獲得解決。

事實上,昨天柯文哲前往南港瓶蓋工廠之前,由台北各地文資保存團體共同組成的「台北文資環境守護聯盟」,就在蘇迪勒颱風後爆紅的龍江路「彎腰郵筒」旁舉行記者會,直指台北市的文資審議機制過於被動而且充滿黑箱,正是造成文化資產永遠不敵都市開發、無法妥善保存的癥結所在。

南港瓶蓋工廠守衛隊在上週五早上突襲佔領施工現場,成功阻斷了市府的拆除工程。(攝影:宋小海)

文資審議,行政自由度高卻自廢武功

「柯P說南瓶不是他能管的,但南瓶之所以被拆,最主要就是因為土地開發總隊自己畫了一張縮小保存範圍圖,送到文資審議委員會給委員背書,結果竟然就通過了。」聯盟成員林奎妙表示:「這是非常『反主為客』的狀況,文資審議委員會本來應該站在文化資產的立場,告訴開發單位這裡有什麼價值、不該縮小範圍,但他們卻經常自我矮化,只要開發單位有需要,就來幫忙背書、幫忙劃,讓文化資產去符合開發計畫的需求。」

「自我矮化」這個評語,用得非常準確。

就法律的位階來說,《文化資產保存法》是特別法,應該優先於《都市計畫法》等規範一般開發行為的普通法。然而,細讀《文資法》及其行施細則的條文內容,其實只在母法的第6條提到了「文化資產之指定、登錄及其他本法規定之重大事項,應設相關審議委員會,進行審議」,換句話說,對於如何決定什麼是、什麼不是文化資產,《文資法》其實開了一張空白支票。

積極爭取台北市最後一處聯勤眷村「嘉禾新村」全區保存的「好勁稻工作室」成員郁良溎表示:「現在的法規,相關機制訂得太模糊,所以文化主管機關的行政裁量權很大。」假如文化部門本身夠強勢,空白支票或許也沒什麼不好,但事實上,從中央的文化部到各地的文化局,幾乎都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因此,非常諷剌地,文化主管機關「很大的行政裁量權」反而成了對文化資產本身「很大的不友善」甚至「很大的威脅」。

以台北市為例,台北文資環境守護聯盟指出文資審議的遊戲規則有兩大問題:其一是「程序啟動過於被動」,文化部門幾乎未曾主動調查轄區內的文史資產,而當民間團體或一般市民欲主動提報,只要其中涉及私有財產,承辦人員常以「尊重所有權人」為由搪塞打發,甚至流傳著「非所有權人的提報,通常只會列冊追蹤」的不成文規則;其二是「審議過程不透明」,即使案件獲得受理,而且進入實質審議,但民眾(不論是提報人、所有權人或其他關係人)卻無法旁聽審議委員的討論過程,事後也無從得知結論究竟從何而來。

「文資審議的過程是不公開的。提報人唯一的機會就是開會當天有3分鐘可以發言。」林奎妙說:「就像看病一樣,領號碼牌在外面排隊,輪到你就進去講3分鐘,講完就請你出來。」

現行體制下的官方文資審議流程。(製表:台北文資環境守護聯盟)

保密防諜,最莫名保守的審議委員會

乍聽之下,如果你覺得還不算太荒謬,那麼你需要知道一個事實:台北市政府有5個跟空間發展有關、具實質審查權力的委員會,分別是「都市計畫委員會」(都委會)、「都市設計及土地開發許可審議委員會」(都審會)、「都市更新及爭議處理審議會」(都更會)、「環境影響評估審議委員會」(環評會)以及「文化資產審議委員會」(文資會),其中只有文資會不開放民眾旁聽討論過程。

原因是什麼?昨天(9/21)下午,台北市議員何志偉在市議會質詢柯文哲時提起這個問題,府方官員在一陣荒亂地交頭接耳之後回應:「這本來就沒有法規限制。」事實上,前述委員會除了環評會在組織規程中明訂「應開放市民旁聽」,其他都沒有確切規定,但只有文資會的討論過程一直完全不公開。

即使討論不公開,若能事後開放會議紀錄,也算亡羊補牢。只可惜,相較於其他委員會大多可以透過網路下載歷次會議紀錄(都委會都更會環評會),文資會的會議記錄更彷彿是「稀世珍品」,通常只有當天受邀出、列席的人才能收到。郁良溎無奈地說:「有時候案子被排入議程,身為提報人,我們既沒有被通知開會,也沒有收到會議紀錄,還得事後透過民代去調,才知道又發生什麼事。」

台北市文資會的會議紀錄,在委員討論的部分經常以「略」字帶過。(文件提供:好勁稻工作室)更糟糕的是,這麼保密防諜的會議紀錄,內容竟然常常缺乏參考價值。「給你一份會議紀錄,但裡面通常完全看不到委員的意見,只看得到結論,每一案的討論過程都是『略』、『略』、『略』。」林奎妙苦笑說:「不是因為很重要,所以要講三次喔!」

甚至,檢視今年5月以後文資會的會議紀錄,甚至連「委員討論」一項都直接刪去了,只留下結論。「都委會難道比較沒有建商財團的壓力嗎?為什麼都委會就能全程開放旁聽、議程和會議紀錄全部上網公開,而且還是前朝就在做的事情。」郁良溎批評:「主張公開透明的柯市府上台了,但文資審議卻愈來愈逆行倒施。」

轉守為攻,文資團體籲市府向文化彎腰

因為總是只有結論,民間團體看到的不是令人信服的專業判斷,而是每每碰到開發利益就自動轉彎變通的選擇性讓步。「萬華堀仔頭一口活水古井,是活的喔!只因為一件都更案要在那邊進行,文資會竟然決議要先把古井拆掉、再異地保存。」林奎妙直言:「怎麼會文化單位像在幫建商的設計圖開路一樣?」

從萬華區的堀仔頭、大同區的文萌樓、中正區的嘉禾新村、北投區的新北投火車站、松山區的松山菸廠乃至於南港區的南港瓶蓋工廠,在全市東南西北各地都被抗議連連的文化局長倪重華,日前在對媒體大吐苦水時提到「文化局沒有工具」。這句話並不完全算錯,有形的文化資產不論保存或活化,的確經常需要都市發展的規範制度相配合。甚至,讓一個空間成為官方指定的文化資產,有時候也不見得是保護其價值最理想的做法。這些道理,文資團體其實也了然於胸。比方談起南港瓶蓋工廠,一直堅持新北投車站要原地重組的BATTAO自主行動聯盟成員蕭文杰就提到:「即使文資審議沒有列入保存,也可以透過都市計畫的方法達到保存的目的。」

只不過,在現實中,每當行政層級僅及文化局長的文資審議委員會碰上由副市長主持的都市計畫委員會,向來只有前者配合後者清除障礙,罕見後者為前者戴錦添花,這是台北城市治理一直以來殘酷的主旋律。

「抗議再抗議,其實沒有用。」林奎妙說:「我們覺得應該換一個思維,把文資提報的權力完全下放給人民,也許會有不一樣的效果。」

因此,就在一年一度的「世界古蹟日」(九月第三個週末)碰巧到來之際,台北文資環境守護聯盟高呼:「我要『古蹟』日!不要『滑稽』日!」他們挪用柯市府大肆宣傳的「開放台北」概念,提出了一套由下而上的文資保存新機制。聯盟成員李容渝說:「我們認為應該開放民眾自由登錄文化資產潛力點,只要集滿888個讚,市政府就必須啟動文資保存的措施。」所謂的「措施」,包括了讓在地社區組織參與保護潛力點、主動通報府內各局處,以及若有任何開發計畫,必須讓登錄人、按讚者充分參與討論等等。

誠然,這些以開放透明、權力下放與民眾參與等民權語言為論述基礎的改革內容,恐怕尚不足突破以「產權」為支配性邏輯、制約文資保存公共性的既定思維,也很難扭轉文化部門在政府裡的小媳婦地位,更別說要正面迎戰都市再生的推土機。但面對文資審議已顯得積重難返的閉門政治文化,直接動手加以拆解,無論如何是調理制度體質必須嘗試的一步。

民間文資團體提出的台北市文資審議新制。(製表:台北文資環境守護聯盟)

為了宣示向市政府提出這一套構想,台北文資環境守護聯盟特地選在彎腰郵筒旁舉行記者會,並且把擬好的訴求文件裝進信封,直接投入。「彎腰郵筒是全台灣最幸運的文化資產,完全不用啟動任何程序,只因為大家很喜歡,就可以獲得保留。」林奎妙:「所以我們在這裡把今天的訴求寄給台北市公民參與委員會,希望他們可以感受到這個郵筒的『熱度』。」

「請向文化彎腰,莫向開發低頭!」一邊喊著口號,一邊模仿郵筒半彎著腰,經歷了大半年各地保存運動遍地烽火,這些長期忙於搶救、搶救再搶救的文資團體,把握住南港瓶蓋工廠爭議所撐開的縫隙,轉守為攻,以一種看似戲謔的姿態,向台北市政府投出了一顆體制改革的變化球。而且,隨著昨天柯文哲在市議會簽下「任期內文資會開放民眾旁聽」的承諾,他們似乎搶下了第一顆好球。

9月第3個週末剛好是世界古蹟日,台北文資團體高喊:「我要古蹟!不要滑稽!」(攝影:林佳禾)

選在不經任何審議就被保留的彎腰郵筒旁舉行記者會,文資團體呼籲市府「向文化彎腰」。(攝影:林佳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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