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成立於1949年的北大西洋公約組織(以下簡稱北約組織),是冷戰期間美國與西方國家為遏堵華沙公約組織與蘇聯的軍事結盟,隨著1990年代蘇聯解體,北約組織卻未因任務達成而就地解散。相反地,美國總統柯林頓積極遊說北約組織擴張,藉此延伸美國在歐洲的影響力。2001年九一一攻擊事件後,北約組織首度援引公約第五條的共同防禦原則,也就是某一成員國遭受的攻擊將視為對所有成員國的攻擊,積極涉入全球的「反恐戰爭」,包括出兵阿富汗,派遣大量軍隊掩護美國潛入伊拉克,以及2011年轟炸利比亞,使得利比亞從中東最富裕國家之一,淪為極端主義份子獲得武器的跳台,而動盪的國內局勢,造成大批難民潮,間接促成歐洲極右翼勢力的崛起。
另一方面,北約組織持續向東擴張,1999年至2018年間增加的14個新成員國,全部都是東歐國家,包括與俄羅斯共享邊界的愛沙尼亞與拉脫維亞,而此次美國總統川普於北約組織峰會中要求各國增加預算,都進一步升高美國與西方國家對俄羅斯的軍事衝突。
當川普斥責北約組織是「過氣」組織,西方自由派媒體紛紛起而捍衛後者,然而必須正視的是:北約組織從來不是一個被動的防禦結盟,更非「解放東歐國家的民主基石」;相反地,北約組織歷史上,接二連三對南斯拉夫、賽爾維亞、阿富汗以及利比亞發動空襲、攻擊,戰爭罪行仍歷歷在目,南方國際翻譯此文,藉由回顧北約對利比亞的軍事攻擊,已造成難以回覆的損害,更未為利比亞人民帶來「自由」與「解放」。
原文標題"Lessons That Should Have Been Learned From NATO’s Destruction of Libya",刊載於「反擊」(CounterPunch)網站。
北大西洋公約組織(North Atlantic Treaty Organization, NATO;以下簡稱北約組織)這個在俄羅斯邊界擴張部署軍隊、戰鬥與監視飛機以及飛彈快艇的軍事聯盟,在7月11日至12日舉辦高峰會,這無疑是一場鬧劇。會中美國總統川普仍我行我素,並以粗俗的語言辱罵與會人士與國家。
鬧劇開始前,北約組織秘書長延斯·史托騰柏格(Jens Stoltenberg)(他也是被川普滔滔不絕攻擊的對象)提及他在6月21日的演說:「在阿富汗,北約組織一改以往10萬多人的大型作戰行動,減少至只有1萬6千人的軍隊,並僅在當地展開訓練、協助與指導。」然而,當他被問及北約組織是否已吸取任何教訓,使其考慮「未來的介入行動」時,值得肯定的是,史托騰柏格回答道:「從伊拉克、阿富汗與利比亞學到的其中一課就是軍事干預並不一定能解決問題。」
史拖騰柏格所言甚是,因為美國-北約組織軍事介入伊拉克、阿富汗與利比亞,已造成極大災難。
北約秘書長終於肯承認軍事力量無法解決所有問題,是一個有趣的現象。但是,史托騰柏格並未進一步說明利比亞這個在2011年遭美國-北約組織軍事干預摧毀的國家。反思北約組織在利比亞的失敗是有意義的,因為它直接導致恐怖組織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的擴張、一場持續已久的內戰,以及眾多傷亡,並且造成許多絕望的難民們嘗試從利比亞逃離至地中海時,經歷駭人聽聞的苦難。
在西方國家對利比亞展開7個月的閃電戰末期,其領導者穆安瑪爾·格達費( Muammar Gaddafi)遭美國-北約組織支持的幫派謀殺,事後時任國務卿的希拉蕊·柯林頓(Hillary Clinton)在接受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採訪時竊笑表示:「我來,我見,他死。」希拉蕊清楚展示熱愛和平的西方國家,如何看待他們所摧毀的國家。利比亞總統有許多缺點,但是最大的錯誤是威脅將石油資源國有化,因為這些資源都掌握在美國與歐洲的政商菁英手中。
格達費和西方勢力支持的埃及獨裁者胡斯尼·穆巴拉克(Hosni Mubarak)一樣,對政治對手施行殘酷的迫害,不過多數利比亞人過著舒適的生活;英國廣播公司(BBC)也必須承認格達費「以其獨特的社會主義形式,提供免費教育、醫療保健,以及房屋與交通津貼」,儘管「薪資極度低廉;國家財富與國外投資的利潤,僅讓少數菁英獲利。」(說得彷彿類似的情況從未在其他地方發生)。美國中央情報局(CIA)的《世界概況》(World Factbook)指出2010年格達費統治的利比亞,識字率為82.6%(遠超過埃及、印度和沙烏地阿拉伯);平均壽命為77.47年,在被評估的215個國家中高於160個國家。然而西方國家執意除去格達費,成功捏造聯合國的開戰協議。(德國在安格拉·梅克爾(Angela Merkel)睿智的領導下,拒絕與這策劃良久的轟炸嘉年華有任何關係)。
格達費在2011年10月20日被謀殺,死狀淒慘;10天後,美國-北約組織結束這場閃電戰。通常還算理智的英國《衛報》報導指出此次軍事行動展現「一個足以樹立未來作戰典範的軍事力量的合作」,當時北約秘書長安諾斯·福格·拉斯穆森(Anders Fogh Rasmussen)則宣稱這是「北約史上一個成功章節」的結束。
這「成功章節」包括9千6百次空襲行動以及其他攻擊,其中「針對重要的國有水資源設施的破壞,弱化了利比亞的供水系統,包括生產大人工河計畫(Great Manmade River)所需之預壓混凝土圓筒管的水管工廠。大人工河計畫是一個精心策劃的灌溉系統,能將利比亞南部沙漠的地下水,運送給國內70%人口使用。」根據《基督科學箴言報》(Christian Science Monitor)2010年的報導,「大人工河計劃是格達費為了解決國內水資源問題的遠大計劃,為利比亞沙漠農場提供灌溉。這長達2,333英里的管線系統,將利比亞南部4個主要含水層的水源運輸至北部人口集中的區域。」今非昔比,這些農民無法再灌溉農田,此外並出現嚴重的水資源匱乏問題。
近期觀察顯示「利比亞曾是中東最富裕國家之一。2011年,起義逼走格達費後留下的動盪,深深重創這個國家,水資源危機就是這個國家體制失敗的具體象徵。電力短缺與現金匱乏為利比亞人帶來混亂,而不同武裝組織之間,為了掌控蘊含豐富石油、基礎建設卻維護不善的國家而你爭我奪,使得問題更加惡化。」美國-北約組織,謝謝你們解放了利比亞。
同一時間涉入美國-北約組織對利比亞戰爭的兩個顯要人物,一個是2009至2013年北約議會美國代表伊沃·達爾德(Ivo Daalder),另一個是歐洲盟軍最高司令官(Supreme Allied Commander Europe)、來自美國的詹姆士·「佐巴」(Zobra)·史塔伏瑞迪斯上將。(James George Stavridis)。戰爭結束後的2011年10月31日,這兩個傻瓜在《紐約時報》發表一篇文章,荒唐宣稱「隨著聯合保衛者行動(Operation Unified Protector)的結束,北約組織與盟友們可以回顧這次非凡的成就。幹得好!更重要的是,他們可以看到利比亞人對於有限度地動用武力,以及精準實施武力的感激,這為他們帶來真實、正面的政治改變。」
是的,「有限度地動用武力」——如果9,600次空襲稱得上是「有限度」的話——帶來貨真價實的政治改變,但是令人難以置信的是,這兩個笨蛋真心認為這樣的改變是「正面」的。10月31日拉斯穆森飛往的黎波里(Tripoli,利比亞首都)宣布「很高興來到利比亞、一個自由的利比亞。我們為了保護你們而採取行動。我們同心協力獲得勝利。利比亞終於自由了!」
西方主流媒體如此支持這場戰爭,以至於忘了質問拉斯穆森、史塔伏瑞迪斯以及達爾德等人,對於他們一手造成今日利比亞的苦難作何感想。西方報紙與電視節目對於利比亞災難嚴重程度的報導少之又少(大可試著搜尋《紐約時報》與《華盛頓郵報》)但是人權觀察組織(Human Rights Watch)持續提醒世人利比亞的現況。人權觀察組織的2018年《世界報告》中,紀錄道「政治分歧及武力衝突持續困擾利比亞,兩個政府爭奪政權合法性與國家控制權,聯合國嘗試統一互相仇視的政黨但是無功而返...,國內各地的武裝組織屬於兩個相互為敵之政府的其中一個陣營,他們法外處決人民、攻擊市民與其財物、綁架、導致人民失蹤,並對東部城市如德爾納(Derna)和班加西(Benghazi)對市民展開圍攻。
謝謝美國-北約組織,特別是歐巴馬總統、拉斯穆森、史塔伏瑞迪斯和達爾德、所有參與這場宏大閃電戰的英勇飛行員們,以及美國與英國海軍軍艦中按下戰斧導彈發射按鈕,藉此轟炸利比亞城市的士兵們。這個被你們摧毀的國家將要花費數十年,才能從你們「有限武力」造成的後果中復原,此外你們導致利比亞人民的苦難更是難以計量。
北約的史托騰柏格似乎已經體悟到軍事力量無法解決北約所認為的問題,儘管為時已晚。如果他能理解到武力挑釁與威脅同樣無法解決問題的話,那就更值得慶幸了。聰明的作法是遠離戰爭,撤除美國-北約組織沿俄羅斯邊界的對峙與佈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