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墨邊境圍牆,被川普視為重要政見之一,屢次將邊境議題形塑為重大的「國安問題」,更將因為經濟貧困與治安欠佳而離開母國的中美洲「大篷車」移民,說成是對美國的「入侵」,去年11月時,甚至在美墨邊境部署5千多名士兵,並對試圖穿越邊境尋求庇護的移民發射橡膠子彈、催淚瓦斯。
事實上,川普並非史上第一位將邊境「軍事化」的美國總統,民主黨執政時期便已開始。而美墨邊境圍牆,除了移民問題,一如刊登於「TalkPoverty」網站上的本文指出, 20多年來邊境軍事化的過程,已對周圍環境、社區以及部落造成嚴重破壞。
截至1月3日,部分的美國政府部門,已經關閉了13天,因為川普政府要求新的資金計畫,必須包含建造墨西哥邊界圍牆的經費。剛拿下眾議院多數席次的民主黨,打算投票通過一項重啟政府、同時不包含上述預算的法案。川普政府與參議院多數黨領導人麥康諾(Mitch McConnell)則稱民主黨的法案不切實際。
不過,只要去問問任何一個住在美墨邊界周圍的人,他們都會告訴你:柵欄與圍牆早已存在,此外還有無人機、直升機、監視塔、檢查站,還有美國邊防警衛隊駕駛全地形車,在脆落的沙漠生物土壤結皮上呼嘯而過。
事實上,邊境數十年來的軍事化過程與建設,讓當地社區苦不堪言。今天,長達2千英里的美墨邊境,當中有7百英里被圍牆與柵欄隔離,對環境與生活在邊界的社區造成破壞,後者之中,許多人都是低收入戶、原住民部落,或是住在墨西哥那頭的居民。
簡而言之,我們無需也不想要另一座圍牆。
1994年,越戰期間的機場跑道被焊接成圍牆,隔離美國亞利桑那的諾加利斯(Nogales)與其姐妹市,墨西哥索諾拉州的諾加萊斯(Nogales),看起來就像是鐵鏽色的旗幟豎立在那兒。這是柯林頓政府「守門人計畫」(Operation Gatekeeper)的一部分,這項新的邊境計畫,採取「透過嚇阻來預防」的策略,藉由將邊界城市地區軍事化的政策,嚇阻試圖穿越邊境的人們。
但是一夕之間增加的圍牆、監視器以及邊防警衛隊,對邊境穿越者起不了作用,相反地,這些措施將他們推往荒涼的沙漠。20年後,沙漠成了墳場,出現了7千多具屍體,邊境穿越者的失蹤人數更是數以千計。
2006年十月,總統小布希簽署《安全圍牆法案》(Secure Fence Act),同意進一步建造額外的邊境柵欄。一年前的2005年,《真實身份法案》(REAL ID Act)包含一項條款,授權國土安全部部長撤銷任何阻礙於美國邊境「快速建設實體柵欄與道路」的法律。
「《真實身份法案》的結果是,2千英里的邊境中,1/4無需遵守40多項法律」,賽拉俱樂部大峽谷分部的邊境計畫經理米里斯(Dan Millis)表示。共計48項聯邦法律被撤銷,包括《乾淨空氣法案》、《乾淨水源法案》、《候鳥條約》、《瀕危物種法案》,以及《原住民墓地保護及歸還法案》。
「意思是如果你居住在邊境社區,上述法律都不適用,如果邊防警衛隊想要挖個超大的礫石坑來建造川普的圍牆,他們大可如此,而且無須和其他地方一樣遵守這些法律。」米里斯說道。「他們可以將有毒的污泥排放至飲用水中,你卻無能為力,因為法律管不著。數十年來為了保護人權與環境而創立的法律,早已被丟入垃圾桶中。」
整體而言,圍牆將造成結構與地質問題,包括淹水、侵蝕與沈積,而設計不良且構思欠佳的工程確實發生過嚴重的故障。舉例而言,2008年七月,位於亞利桑那南部風琴管仙人掌紀念碑邊緣、長達5.2英里的邊境柵欄導致一場慘重的洪水。
在一場90分鐘內降雨量即達1至2英吋的暴風雨中,這座15英尺高的鐵絲網柵欄成為高聳的網子,攔住了不斷堆積的碎石。柵欄既有的排水溝阻塞,導致雨水無法排出,加上柵欄的地基深埋在地底6英尺之下,造成表層底下的土壤失去排水功能。
結果不斷高漲的積水,達到7英尺深,最終直接流入亞利桑那的盧克維爾鎮,以及鄰近的墨西哥城鎮索諾塔。淹水對建築物、基礎建設與自然資源造成嚴重破壞。
200英里以東的諾加萊斯,在同一場暴雨中,美國邊防警衛隊在用來排除暴雨積水的水溝上,樹立5英尺高的水泥圍牆,導致8百萬美元的損失,578戶房屋被破壞,並有兩人被淹死。墨西哥官方宣布淹水區域已淪為災區。
生物多樣性中心的共同創辦人席爾佛(Robin Silver)回應淹水時,告訴《亞利桑那晨星報》:「我們在風琴管仙人掌紀念碑清楚見到的災情都是可以預測的...,當你在溪流之間豎立障礙物時,就會形成一個水壩,此時在柵欄上挖洞根本是鬧劇一場。」
這些圍牆不僅在結構或運籌上都有問題,部分設計也違反了一項已有48年歷史的條約,該條約與邊界建築是否會影響格蘭河(Rio Grande)河水與其氾濫有關。這份1970年代的條約規定,工程之前必須取得國際邊界與水資源委員會(IBWC)中美國與墨西哥成員的雙方同意。2017年,川普加強築牆言論,IBWC的墨西哥工程師拉斯康( Antonio Rascón)向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台(NPR)表示,他將擋下任何違反雙邊協議的提案。「阻擋水流穿越邊界的水泥牆,完全構成一種阻礙。如果他們構想類似的計畫,我們將會反對。」他如此說道。
阻擋水流並非圍牆造成的唯一損害。索諾拉沙漠是美國生物多樣性最豐富的沙漠,橫跨亞利桑那、加州與墨西哥北部,面積高達12萬平方英里。對於數以千計適應乾燥氣候的動植物而言,這裡是它們的家園。邊界軍事化威脅到這些物種的棲地、食物、水源、繁殖與遷徙模式。
生物多樣性中心一份2017年的報告發現,「圍牆工程與橫跨整個邊界的相關工程,將會影響93種面臨威脅、瀕危或是即將瀕危的物種,包括美洲虎、墨西哥灰狼,以及季諾格紋蝶。」
「圍牆將會阻礙許多野生物種的移動,妨礙物種的基因交換、種群恢復與移動,影響它們應對氣候變遷的能力。」報告指出,「這很有可能導致美洲虎、豹貓、赤褐鵂鶹以及其他美國物種的絕種。」
圍牆也將托荷諾.歐登(Tohono O'odham)民族一分為二,美墨邊界兩邊都有他們的族人。該部落主張任何形式的圍牆都與托荷諾.歐登人的生活方式互相抵觸。「我們在這片土地上居住了那麼久,」托荷諾.歐登部落成員、草根團體「托荷諾不可分割」組織者伊格納西奧(April Ignacio)表示,「不允許遷徙移動破壞了族人的體制。我們已經知道(邊境圍牆)對於環境的衝擊。」
直至1990年代,托荷諾.歐登人仍能自由穿越邊境,但是,伊格納西奧表示,守門人計畫改變了一切。部落成員被限制只能穿越特定的過境點,而且必須持有部落身分證。隨著邊境圍牆的豎立,族人發現部落土地上的移民數量增加,也觀察到某些動物如今無法遷徙。隨著(邊境)軍事化以直升機、檢查點、來回巡邏的美國邊防警衛隊等形式增強,托荷諾.歐登人的傳統習俗也大受影響。
伊格納西奧舉例表示,部落成員在採集仙人掌果實或是搜集編織籃子所需原料時,被邊防警衛隊攔下。「我的其中一位親戚外出打獵,卻被槍口指著。」伊格納西奧說,「男人們不會去某些地區打獵,因為那裡有邊防守衛隊駐守,或是在那兒巡邏並且趕跑獵物,對部落儀式造成直接影響。」
遇見邊防警衛隊,有時也打斷了族人手邊事物,伊格納西奧說,有時部落成員放棄了傳統慣例,只為了避免遇到邊防警衛隊。「他們不再採集或外出」,或者「準備過度」,隨身帶著部落身分證與文件,並且訓練他們的孩子與邊防警衛隊交談時要注意安全。她描述這是一種「無人談論的心理創傷,當我們的孩童穿越檢查點表明公民身份時,都會經歷這種程度的創傷...,他們對於托荷諾.歐登土地的回憶必然擺脫不了邊防警衛隊。
聖誕節前夕,川普發布關於圍牆的推文,「事實是沒有其他方法管用,數千年來就是如此。就像沒有什麼東西比得過輪子。我比任何人了解科技,而唯一有效的邊境科技就是圍牆。」
川普對於邊境地區一點兒也不了解。他不知道炸麵包的香味,或是仙人掌在日落前夕閃耀的景色,以及夏季傾盆大雨兇猛的雨勢。他也不知道社區被一分為二的痛苦、臥倒在沙漠的屍體、或是為了逃避暴力與經濟貧困而穿越邊境的人內心的絕望。這個美麗、充滿活力的地方,如今已被挾持,並且被改造成武器。
川普總統,我們不想要你的圍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