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許多第三世界國家長期處於低度發展,而由國際金融機構主導的發展方案,卻又依循新自由主義議程的華盛頓共識,要求自由化、市場化、私有化及去管制化,進一步惡化其政府機能與國內公共服務。而工業先進國所提供的援助資金,也經常帶有各種地緣政治或商業利益考量。
全球正義運動成員之一的Nick Dearden於Common Dream新聞網站發表此文,抨擊英國政府以援助之名,行推廣自由市場模式,拓展商機之實。此舉不僅無益於協助第三世界國家發展,更是造成其人民痛苦受難的兇手。他並呼籲各界應正視援助金的政治議題,讓援助盡可能發揮正面效用。
「你們看到了什麼樣的未來?」當我們如此請教一位最極端的市場自由化倡議者,浮現於他們腦中的景象,可能是許多由可口可樂公司經營的學校,和普華永道(Price Waterhouse Coopers,四大國際會計師事務所之一)所主持的教育計劃。他們或許也預見了許多競逐私人投資基金(private equity funds)的「醫護創業家(nurse-entrepreneurs)」,以企業化的方式管理醫療機構。
對其餘的我們而言,這聽來是個噩夢。但在亞洲和非洲地區,這是他們即將成真的社會願景,而成千上萬人民莫不感激涕零英國給予的援助資金。
在福利制度健全的國家,將生活必需資源商品化以販售營利,得花費非常多時間。那裡(譯者註:指英國)的人民以其英國國民健康保險制度(National Health Service,縮寫NHS)及綜合中學(comprehensive school)教育系統為傲。然而,當此舉被施展於深受西方掌控的國際組織─例如國際貨幣基金和世界銀行等─所苦,數十年來厲行樽節政策,以致於公共服務被摧殘殆盡的國家,卻容易許多。
正是在這些國家,我們的政府部門動用「發展預算」。從另一方面來說,我們應該自豪於這一使用公共資源,試行「超自由市場」的主意。我們最新的報告指出,英國國際發展部(Department for International Development , DFID)獨步全球,率先推動上述的教育及醫療照護私有化。
舉例而言,英國國際發展部花費355億英鎊於一項名為「女孩的教育挑戰」計畫,由英資跨國企業普華永道管理,關鍵性的一步是促使剛果、埃塞俄比亞、莫桑比克、尼泊爾和烏干達等地的教育改由私營部門提供。可口可樂公司是這項挑戰的合作夥伴之一,該公司在尼日利亞地區推動「透過可口可樂的全球價值鏈賦予500萬位女性企業家經濟能力」的計畫,可口可樂公司並不僅將之視為「漂綠」其品牌的機會,更是一項直接的商業優勢。
另一個關鍵的合作夥伴是跨國教育及出版公司培生集團(Pearson),不僅因其在英國參與了密集的學校試驗,它更是針對窮人之「低成本教育」市場中,巨大的全球性企業。英國國際發展部正在推動其努力成果,其間還有一層相當溫馨的關係──培生集團的高階主管和前布萊爾首相的顧問米歇爾‧巴伯(Michael Barber)同樣作為英國國際發展部在巴基斯坦的教育代表。
培生集團相信低成本的私人學校會提供優質的教育方案,但事實上據研究指出,該類學校運作往往依賴課堂講義、過度超收的班級和準備不足的師資。一間位於加納的低成本學校,被揭露其教師一日收入僅約三美元,為公部門教師一日所得的15%~20%。
難怪聯合國特別調查員基肖爾‧辛格(Kishore Singh)發表公開聲明表示,各國政府「不應允許或推廣低成本的私營學校」,因其將增加不平等及社會排除的問題。他認為私人教育機構「以資本化的方式,充分利用了政府無能回應對公共教育需求不斷增長的問題。」
不時透過一些中介機構,英國國際發展部正在醫療照護相關產業推行相似的政策。其中一個計劃試圖在盧安達建立「保健醫療站」──根據公私合作夥伴關係(Public Private Partnership)的模式,將其經營為國家特許行業,每個醫療站由護士所有,以小型商業機構的方式營運管理。另一個國際發展部合作夥伴的目標,則是消除「影響生活必需品(舉例而言,健康及營養)之全球市場運作效率的障礙」。
無論如何,這些援助金被用以說服、哄騙、強迫世界上多數國家同意制定有利於西方企業的政策,而這些政策卻不斷損害公共服務的擴張及發展。英國國際發展部的一個計劃意欲「幫助」政府「改善私人教育機構的管理模式」,並且協助強化那些「缺乏實際技巧及經驗以有效協調及管理公私合作夥伴關係」的官方組織──不過,看看它給英國政府自己在「民間融資提案制度」(Private Finance Initiative, PFI)協商過程中製造的災難,這大概是個笑話。
該計畫由陳腐的意識形態所主導,要將世界轉變為一個巨大的市場,並將我們的基本需求變成商品交易。我們擁有多少財富,決定了這些基礎服務的近用權及其品質,而富有與否卻又取決於個人的種族、階級與性別條件。這是充滿根深蒂固的不平等與特權的世界。
我們必須尋覓一個不同的傳統以引導援助金的運用。引進教育普及化的概念、延長義務教育年限、廣設學校、建立國民健康保險制度──以上都是我們曾經取得過最偉大的社會成就,且我們對此仍然感到十分自豪。援助預算應該被用以幫助那些為了實現理想的社會環境,而努力奮鬥的人。
為此,我們需要促成一個進步及民主的發展願景,保守派的自由民主黨政府無權壟斷使用援助金以促進私有化政策。過去的工黨政府也是如此,儘管是以不那麼極端的方式。而今,工黨的競選宣言表明其對於逐步發展應該是什麼樣子,幾乎沒有想法。
那些不是由除貧運動者催化出的人,都忘記了他們在抵禦的究竟是什麼──無論是受益於私有化計劃的人,或者關切如何防範這些援助金被心思狹隘的少數人(譯者註:此處應為作者自嘲)利用的人。無疑地,打算廢除或削減援助金將會使得公共議題的討論倒退,且導致真正的重分配政策更加難以實施。我們已經看到本文中的一些政策,具體顯現於部分競選宣言,但我們依然必須誠實的面對──除非我們轉換心態以挑戰現存於援助金議題的政治共識,否則最後將會遭遇無法被捍衛,也不值得捍衛的東西。
我們將贏的一場最空虛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