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工人階級和所有的被剝削者和被壓迫者,在反對資產階級和各色反動派的鬥爭之中,要擁有言論自由。
我的意思不是說,資產階級和反動派,應該要給予我們言論自由(所謂「天賦人權」);而是說,我們有權發表言論反對資產階級和反動派,我們應當爭取和捍衛這種自由。
工人階級的言論自由,不是自由派和「左翼」所虛擬的抽象的「普世言論自由」,而是勞苦大眾解放自己的階級鬥爭的一個環節。
作為革命鬥爭的武器,工人階級的言論自由,並不是虛無主義的言論自由,而是教育自己、教育勞苦大眾,反對剝削壓迫、為社會主義奮鬥的言論自由。
魯迅先生指出:「恐嚇和謾罵決不是戰鬥。」工人階為了解放自己、解放所有的勞苦大眾,建立社會主義民主,不但不需要、還要正面的反對這些伎倆。
二
由英國封建貴族開創的誹謗法律,原意就是為統治階級提供封殺異己言論的工具。經過資產階級革命的改造之後,誹謗法律,仍然主要是權勢者封殺異議的惡法。
我們反對資產階級的統治、反對資產階級的法權、反對資產階級的誹謗法律、反對資產階級根據這種法律追究異己。但我們完全沒有理由,不分青紅皂白的支持所有涉嫌「誹謗者」的言論和立場──我們需要用階級的標準,去判斷「誹謗者」的言論,是否值得支持。
三
帝國主義自由派樂於捍衛自己人的無限制的言論自由、樂於捍衛自己人攻擊異己的無限制言論自由、特別樂於在「言論自由」、「反抗極權」的旗號下,掩護自己人的所有言論。
當帝國主義被揭發建立了前所未有的、覆蓋全球的網路資訊收集機制,當帝國主義監禁迫害揭露這種醜行的人們時,最好的帝國主義自由派,會表示關注、聲言應該「改善國家安全體制」,最壞的帝國主義自由派,會論證帝國的網絡監控是「捍衛天賦人權」的手段,或直接漠然視之。無論如何,他們不會跑到帝國官廳的外面,打起「帝國有病」、「打倒獨裁」等一類「過激」的旗號。
四
自由派和「左翼」,在反對新加坡當局整治(共產主義者也反對這種整治)余澎杉之餘,把他捧成是少年英雄、甚至是「反對保守成年世代」的象徵,到底所謂何事?
余澎杉那個慶祝李光耀死亡的視頻,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認真地看過。余澎杉從一開始,就挑戰李顯龍控告他,稱李顯龍為「Mxxxxxfxxker」。接著,余宣稱李光耀是和耶穌一樣的欺名盜世的野心家、大壞蛋,新加坡執政黨則是和基督教會一樣的腦殘白痴團體。余澎杉宣布,儘管李光耀把新加坡發展成全世界最富裕的國家之一,卻使人民一點都不快樂,抹煞小確幸和多元性。又宣稱李光耀為了維護自己的形象,在病重時沒有自殺,或命令李顯龍關掉他的生命支持系統。最後,余宣布,無論李光耀為多少世界領袖口交也好,他只能是一個一無是處的混蛋,早死早著。
很明顯,這是一個輕狂少年沒有多少養分的胡言亂語。新加坡當局之整治余澎杉,只彰顯了他們加倍的無聊和惡毒。
然而,假如余澎杉攻擊的對象,不是李光耀,而是「自由世界的領袖」,那自由派還會不會跳出來?「左翼」還會不會出來感概,「成年人對少年的壓迫」?
五
我在余澎杉的李光耀視頻之中,感受到很濃烈的沙文主義氣味。為了進一步了解這位少年英雄,我看了一看他的Youtube頻道。我找到了這段在2013年12月13日發表的,叫《Thoughts On The Little India Riot》(關於小印度騷亂的一些想法)的視頻。
在2013年12月8日,在新加坡的「小印度」,33歲的印度籍建築工人Sakthivel Kumarvelu,以貌似酒醉為由,被趕出專門運送外勞前往宿舍的巴士。Sakthivel下車後追趕巴士,被輾斃。最終,幾百名印度外勞與抵達現場的新加坡軍警發生衝突,釀成幾十人受傷、多輛警車救護車受損,27人被捕的騷亂事件。
事件爆發後,新加坡資產階級媒體集中抹黑死者和參加騷亂的外勞,宣稱他們是精神錯亂的酒鬼,更宣稱死者被趕下車的原因,是因為他脫了褲子、向乘客展示其陽具云云。新加坡官方,更矢口否認騷亂與外勞在新加坡的工資待遇、生活環境和遭遇的歧視有關。
余澎杉在以上的視頻中,如數家珍的形容死者在巴士上脫褲子、把玩陽具「展示種族優越性」,被趕下車後步履蹣跚的繼續玩弄陽具、追打巴士,最後「因為陽具太重」、跌倒在地被輾斃的「整個過程」,宣稱死者身首異處、當場死亡,那些「不滿救護車遲到」的印度外勞,是精神有問題的酒鬼和腦殘,極盡嘲諷之能事。
余澎杉半開玩笑地說,他自己是種族主義者,新加坡有很多種族歧視。然後以典型的「自主公民」的口吻要求,新加坡政府最好推行一些政策,處理種族主義問題。余也貌似半開玩笑的說,這件事除了死者一個人之外,沒有造成任何嚴重傷亡,新加坡軍警幹得極好。在視頻的其它部分,余調侃新加坡人喜歡小題大作,此事將必定列入社會科教材云云。
但問題來了,死者從來都沒有「脫褲子玩鳥」(事後有證人為Sakthivel平反)。余澎杉對於此事的發言,除了玩世不恭之外,是完全符合據說與他處於對立面的「新加坡價值」的。
六
自由派和「左翼」,為了各自的理由,將余澎杉奉為「言論自由」的英雄,或「少年抵抗老年」的圖騰,是真正有病的行為,也是對余澎杉的一種「捧殺」。
很明顯,余澎杉是一個典型的「自由主義公民」:他厭惡政府、推崇個性,既要物質的繁榮、也要精神的滿足,他推崇理性、反對迷信,還支持同性戀權益。但與此同時,他會毫不客氣的宣布:舉凡他認為偏離了這些「價值」的人或團體,不是腦殘、就是精神有異,總之,就是思維或體格殘缺,或一無是處的垃圾──李光耀、人民行動黨、耶穌、基督教會、印度外勞、恐懼騷亂的庸眾等等,都是他攻擊或嘲笑的對象。
余澎杉和所有社會化了的人一樣,他的這些思想和言論,並不是他自己一個人創造的東西,而是外部世界的反映。這個世界,是由不同階級的人們組成。余澎杉儘管年紀還小,但他表達的,都是很多資產階級「大人」心裡所想和口裡所說的東西。
只不過,秉持他們一貫的「工具理性」,自由派和他們的「左翼」,將這些東西都攪在一起、混而為一,躲在「言論自由」和「少年」招牌的背後,掩耳盜鈴的企圖迴避,他們事實上是通過余澎杉,在宣傳一種遠非「普世」的、在實際上十分個別的、當然與「少年」本身無關的觀點和立場。
在這個場合,他們無意討論余澎杉所表達的思想的具體內涵和價值(例如對多民族多宗教的新加坡有何意義),他們只在乎強化,新加坡是一個據說背離了西方王道的「獨裁國家」的宣傳。
在大人們主張的各種資產階級意識形態的壓迫和操弄之下,我們的「余澎杉們」,真的可以通過「敢言」和「年輕」兩個形容詞,為年輕人和這個世界,帶來任何真正的改變嗎?
與其「質疑」余澎杉在新加坡能否「享有真正的自由」,倒不如質疑,通過捧殺「余澎杉們」去彰顯「自由」的那些人,到底是在鼓吹哪門子的「自由」。
【附錄】
兩則關於新加坡外勞處境的報導:
Migrants’ rights under spotlight in Singapore after Little India riot, 24 June 2014, SCMP
新加坡官方調查委員會報稱:「小印度騷亂與外勞不滿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