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全球勞團抗議UNIQLO(優衣庫)代工廠剝削勞工,同時聲援中國廣東深圳罷工的慶盛工廠工人,至今日(7/23)則是資方表達最後通牒要求慶盛工人協商平台展開協商的日子,晚上6點前若無前往協商、又不願到新廠區工作者,將會被「依據勞動法及公司的規章制度進行處理」。在今晚最後的協商機會之前,慶盛工人罷工目前到底是什麼狀況?
慶盛公司拒絕協商 解僱工人引發罷工
慶盛工廠隸屬於香港利華成衣集團的深圳慶盛服飾皮具有限公司(簡稱慶盛公司),旗下還有利華成衣(深圳)有限公司(簡稱利華公司)。去年12月慶盛公司就曾爆發欠繳社會養老保險金的工人罷工事件,這半年來慶盛公司又陸續發佈遷廠消息,並在今年6月要求工人遷廠,再與新廠區的利華公司重新建立勞動關係。然而,工人擔心利華公司無法吸納所有員工,可能會造成多人被解雇,也有工人提到,新廠的廠監非常嚴格,違反廠規3次就會被開除,擔心自己未來會慢慢被炒掉。(相關文章)
在《中國新聞週刊》的報導提到,此次資方慶盛公司變更勞動關係—讓工人與利華公司簽訂勞動合同,又變更勞動條件—變更工作地點,屬於重大事項,應當與勞工代表集體協商確定,於是工人於6月2日向資方遞出「集體談判邀約書」,然而並沒有獲得具體的回應。在一個禮拜後(6/9),主要談判代表、工人吳偉花被資方要求退出維權行動,他拒絕這個要求後,便收到解僱短訊,而當日不願意搬遷的300多位工人即佔據車間,進行罷工。
記者採訪到參與罷工的女工劉大姐(化名),說明了這兩個禮拜間的狀況。約自上禮拜二(7/14)開始,擁有武力裝備的警方陸續開始逮捕工人,並進入車間強行將車間內的機具搬離,把工人關在廠外,就在這幾天警方的行動下,罷工遇到了最大的危機/劉大姐告訴我,罷工前包含高級主管在內的900多名工人中,僅有300多人因為不同意搬遷而進行罷工,其餘則接受搬遷,而這300多人在上週二警方的強制驅離下,被迫離開原本堅守的崗位,一部分人失去繼續抗爭的動力,因此陸續在資方所給協商期限(到7/23前)的時間壓力下,進行協商,這當中多數員工選擇離職。
資方目前針對離職者提供非常低廉的「補償金」(基數乘以工齡),分別是工齡10年以下,基數500人民幣(約2,500台幣);10年以上,600人民幣(3,000台幣);15年以上,800人民幣(4,000台幣);20年以上,900人民幣(4,500台幣)。根據勞動爭議案件的《指導意見》(參考這份通告),由於遷廠在深圳市行政區內進行,工人要求離職以及經濟補償金「沒有法律依據」,因此這筆錢在資方說法為「關愛金」,並非工人心目中理想的「工齡補償金」,劉大姐說,理想狀況應該是以「每月工資為基數乘以工齡」,按照他們目前的工資 2,030人民幣,與資方開出來的落差二到三倍。
罷工初期
慶盛罷工事件的引發點是在6月初資方開出的一份遷廠通知,其中雖提及工作性質、勞動關係、工齡、工種、薪資計算模式等皆不改變等前提,然而發出通知落款卻已經是原廠區「慶盛公司」與新廠區「利華公司」共同署名。
資方要求將原位於觀瀾橫坑廠區的所有員工,遷移到五公里外的觀瀾大水坑新廠區。這個遷廠訊息來得太突然,劉大姐說大家當時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對於搬遷感到很慌張,加上過去對公司累積的不信任感,於是不願意搬遷的300多人便開始在車間中進行罷工。
然而,距離僅有五公里的遷廠並非工人唯一的不滿,在6月21日的這份公開信中寫到,工人原先所屬的慶盛公司,在5月陸續停止生產、搬遷設備,要求員工到另一地點並與「利華公司」簽訂勞動合同,工人反對資方單方面變更勞動關係與勞動條件,因此根據《勞動合同法》向公司提出「集體談判」的要求,同時提出了以下5項訴求:補繳社會養老保險、足額給付加班費、補足高溫津貼、帶薪年休假工資、變更勞動關係的員工安置和補償。
工人提出訴求後,並沒有獲得資方的回應。劉大姐說大家無路可走,於是自我動員100多人到廣東省信訪廳欲與相關機構進行信訪。到了在7月6日,省政府方面認為工人連續8天滯留省政府與政府機關進行上訪,是違反《信訪條例》規定,要求深圳警方將工人帶回,與資方「對話、協商」,當天便將工人強行帶上大巴。工人表示,當天參與信訪者分別被送往深圳的三個派出所至深夜才獲釋,籌款用的銀行卡也遭沒收。
罷工後期
然而工人到廣東省上訪的動作對資方起了影響,因此資方在6月30日發出通知,將在隔日(7/1)與工人進行協商。此次協商由於資方態度強硬,雙方並沒有達成共識。協商失敗後,資方表示「為了能夠盡快跟每位員工溝通協商,公司決定同每一位員工單獨溝通協商」。此舉被工人認為是「分化工人」而拒絕,工人堅持以他們選出的八位協商代表與資方進行集體協商,並開放旁聽,然而協商遭拒,工人堅續罷工。
7月14日後,工人陸續遭到警方驅離,直到前天(7/21)資方再發公告,表示至7月20日已有278名員工辦理離職手續,並下達最後通牒要求工人在本週四(7/23)前至協商平台與資方進行協商。而在另外一則聲明中則指社保問題,已按照社保部門的要求完成「改正」。
社保問題
資方說的社保已經改正是什麼意思?中國的「社保」指的是工人的「五險一金」,另有報導引述深圳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門的回應,指「社保追繳只有兩年有效追溯期」,而根據深圳的地方法規《深圳經濟各區社會養老保險條例》的第40條規定:職工認為用人單位未按照規定為其繳納養老保險費,應當在知道或者應當知道權利被侵害之日起兩年內,向市社保機構投訴、舉報。投訴、舉報超過兩年的,市社保機構不予受理。
然而,《深圳經濟各區社會養老保險條例》的第51條規定:用人單位及其職工未按照規定繳納養老保險費,超過法定強制追繳時效的,可以申請「補繳」養老保險費,並自應繳之日起按日加收萬分之五的滯納金。報導提到「追繳是社保部門強制性的,深圳規定有兩年限制,而補繳是勞資雙方協商行為,不受兩年時效限制」。因此慶盛公司所說的「已完成改正」,實際上只是完成了追繳的「兩年」社保金。這也在劉大姐口中得到證實,他自2004年進廠工作,然而目前資方繳納的社保金只有2013到2015間的兩年,先前的所有社保金都沒有繳納。
只想拿回工齡補償金
然而抗爭至今,劉大姐已經不那麼在意當初訴求中的諸多要求,他說他現在只想要拿到合理以工資計算的「工齡補償金」,而非資方算法的「關愛金」,兩者差距近70,000台幣,是他將近7個月的工資,眼看今晚就是協商期限,劉大姐告訴記者「我頭痛死了,現在都不知道要怎麼辦了」,他繼續說,明天大家還會試著自我動員,把剩下還沒簽署協商同意的70人聚集起來,看在最後關頭能不能爭取到一些空間。
此次罷工,在香港勞工團體的散播下,引來全球關注,各地都有聲援行動,台灣方面也在7月17日,由全國自主勞工聯盟、北市產業總工會等勞工團體至台北市東區的UNIQLO明曜百貨全球旗艦店大門前,對罷工進行聲援,指慶盛公司有九成訂單來自UNIQLO,要求負起企業社會責任,更在門市外貼上「血汗成衣」四字。然而,UNIQLO所屬的迅銷集團面對質疑,僅是發出聲明表示會「敦促」,對於補償金,也以「無法律依據」一語帶過。
眼看著工人遭警方驅離,資方分化並簽署離職協議,電話掛掉前,劉大姐對於今晚的協商顯得憂心忡忡,問說「這次事情搞那麼大,可是到底可以幫到我們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