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主編:王顥中
我們認為,唯有真正貼近、理解弱勢者的處境,並以此衡平政權與人民之間的利害衝突,才有可能落實所謂的公平正義。在真正的公平正義尚未來臨之前,一如德國法學者耶林所言:
「人民要取得法律,必須努力,必須鬥爭,必須流血。」
三鶯部落自救會蒐集了近年為權利而鬥爭,卻因此面臨訴訟的名單,供各方了解彼此的處境,並尋思後續連結的可能。
【為權利而鬥爭】通訊
今年(2013)5月14日是雪梨大學的第4次罷工日,因為團體協約即將到期,去年8月就開始進入協商階段,新的協約協商過程已經超過10個月,校方卻一直不願意接受教職人員提出的條件,甚至堅持刪減許多過去協約所包含的基本保障(病假、退休金提撥等),同時大幅增加臨時(casual)工作。
僱員減少、工作不穩定性增加,再加上近來聯邦政府宣布刪減高教預算以彌補中學教育,大學教職人員的工作權益也跟著搖搖欲墜。最後,由工會成員開會投票決定罷工。
當天一早我們就到校門口集合、拉起罷工線。天氣陰陰的,人不算太多,但大約200人也足以在校園的5個主要出入口拉起罷工線,擋住進出校園的學生和教職員,向來往的人們說明罷工的意義並且邀請他們加入罷工。
我們在雪梨大學的正門口,與其他30幾名的老師和學生在出入的車道拉起罷工線,攔住準備開進學校的車輛。有些人在說明之後相當爽快的願意掉頭離開表示支持,但也有一些人堅持要進入學校,這時我們就會以罷工線擋住車子的去路,而警察就立即展現公權力,以肉身推擠把這些學生和老師推走。
崇洋的我一直以為,以白人為主且以英國及歐洲移民居多的澳洲,傳承了「優秀的歐美文化」,應該是個相當民主自由的地方。然而,旅澳期間聽聞其他旅澳朋友以及當地朋友的故事,再加上自己又親眼見證了這個國家的暴力,我不禁對這片土地上的警察霸權感到憤怒。
這次在雪梨大學的罷工行動是和平且合法的行為,勞工依法在協商階段經過一些固定的協商程序之後,如果雇主拒絕協商、不給予回應,勞工就有權利進行合法罷工。
然而,罷工過程中老師和學生卻數度遭到澳洲警方暴力對待。我看著這些原本站在旁邊「維護秩序」、悠閒喝咖啡吃早餐的警察,突然井然有序的排成進攻隊形,一聲令下就衝上去圍住拉起罷工線的人們,毫不留情。在推擠的過程中,很多人被警察當垃圾一樣抓起來就往外丟,有一名學生在行動中摔斷腳,還有不少人差點窒息,扭傷腳的、瘀青的數不勝數。
我在旁邊拿著相機記錄這一切。幾次推擠之後,警察一度充滿敵意的看著我,讓我不禁嚇出一身冷汗。但,為什麼要感到害怕呢?這些老師和學生參與的是合法罷工,我在旁邊拍照攝影也是言論自由的一部分,但是看見先前警察如何粗暴的對待人民,我忽然感覺到自己也受到威脅。
而且這樣的威脅無所不在,公權力以治理之名行壓迫之實的情況舉世皆然。
位於新北市新店的十四張居民,因為政府急著要蓋好捷運環狀線,另一方面土地炒作的利益巨大,在沒有任何妥善安置方案的情況下,強制拆除十四張的民宅。這些世居十四張的居民頓時失去依靠,只好走上街頭與體制對抗。2011年11月28日下午,十四張自救會、三鶯部落自救會、反迫遷行動小組與其他聲援團體來到新北市政府前面進行抗議,要求政府出面與居民協商,爭取十四張居民的居住權益。
那天在新北市政府廣場集結的,都是別無依靠、只能孤注一擲的老人和小孩,拄拐杖的、坐輪椅的、在嬰兒車上,一家老小就背著睡袋準備夜宿新北市政府前。然而,面對這群老弱婦孺,新北市政府卻祭出中華民國特種警察(原名保安警察大隊,俗稱霹靂小組)進行驅離。霹靂小組的警察井然有序的排列成隊,下一秒,完全無視群眾裡的孕婦、老人、小孩就直接進行暴力推擠。
混亂中,十四張自救會會長洪仁鐘像是被綁架了一樣被警察抓走,不知道自己將被送到什麼地方。推擠之後,留在現場的群眾試著在錯愕與驚恐的情緒中整頓自己,繼續剛剛的集會。正當三鶯部落自救會顧問江一豪在接受公民記者採訪時,一群霹靂小組成員突然從他背後襲上,企圖把他架走。
在群眾的保護之下,江一豪沒有被架走。但他和十四張自救會會長在抗爭行動後都收到一份大禮:因違反集會遊行法第29條之首謀非法集會不解散罪,遭檢察官起訴,並經司法一審宣判分別處以二十五天與十五天拘役。
現在雪梨大學的一些學生正收集資料,準備控告警察執法過當,而警方也在蒐集證據,意圖證明學生擾亂滋事。江一豪則是正在上訴中。
這兩件事情雖發生在不同的國家,但場景是如此似曾相似,對於同時經歷兩者的我而言,警察的暴力、體制的壓迫,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 2012/03/30 公共論壇 陳柏謙〈國家機器與警察暴力──從一個被警棍打到腦出血的抗議學生「遭起訴」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