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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打手槍、抹黃的太陽花好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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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6/18
苦勞網記者

責任主編:孫窮理

【作者按】此文改寫自本(6)月14日,由世新大學性別所主辦的「破太陽、立大腸: 學潮與(獨立)媒體的權力競逐與慾望政治」論壇(相關資訊)發言稿,試圖透過學運期間,記者的所見所聞,以及對媒體呈現方式的觀察等方向,對不同性別在學運中所扮演的特定角色,作出分析。

318學運佔領立法院整整24天,也被稱為太陽花學運,退場時,場內成員每人拿著正面、陽光象徵的太陽花走出來,並將太陽花傳遞給場外的聲援者,表達「出關播種」的意象。

打從318當天眾人攻進立法院,破壞了原有受警察控管、立委定期開會的立院秩序,開展一個由糾察隊控管,人民佔領的新秩序。不過,佔領期間也並非完全脫離國家機器的管制,除了隨時要小心警方攻堅外,立法院的幾個出入口,後續由警力全權把守,佔領者亦不可隨意進出,需由立委認人後,警方才放行,而此時,在各門口的糾察隊角色也轉變成「協助警方查核進入者的身份」的第一道關卡,形成了孫窮理在這篇評論中提到的「共管」狀態,至於進出控管標準則可參見這篇報導

我在此欲論的則是,學運期間建立起的新秩序,也須透過不同性別扮演的角色來彼此維繫,而這其中,更形成了階級化的性別/國族秩序,與「好公民」的特定想像。

「合宜」的性別

黃國昌、林飛帆、陳為廷成了指標性人物、社運英雄、師奶們的最愛。(攝影:陳韋綸)

學運第二天(3/19)起,媒體報導女發言人黃郁芬的專業回應、台大新研所的李嘉軒如何用流利英文現場轉播,而到了學運後期,則是女學生幫林飛帆刮痧、被媒體起底的林飛帆女友,翻出表白字句「可以成為偉大男人背後,也是很偉大的女人」;同時,黃國昌、林飛帆、陳為廷成了指標性人物、社運英雄、師奶們的最愛,陳為廷在公開場合罵「幹」,報導節錄支持者的評論如「敢講幹才是真男人」、「我無法想像馬19罵幹會有多娘」,同樣是罵國罵,台大社會系教授范雲則以其性別觀點在大腸花論壇上表示「只有女生可以喊「幹拎娘」!男生你給我喊「幹拎杯」。如果做不到這一點,不要跟我說你是進步青年!」

顯然,在學運裡面,性別角色的形象很重要:女生既要專業、溫柔體貼又要支撐男人;男人則要夠MAN、夠有領袖氣息。

除此之外,更可以觀察到不同的性別氣質在這當中的,相對三男的「台獨、很MAN、帥氣」的學運領袖形象而言,跟著白狼張安樂一起出場「挺中」的王炳忠的形象就差得遠了,蘋果報導自稱王炳忠同學的網友對他的形容「時常模仿慈禧太后,走路婀娜多姿,還會幫班上同學安排角色,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裡…」先不深究該網友所言真假,輿論或者一種想像已然形成。

過去,展現陰柔特質的男性,無論在同志大遊行、或者例如葉永誌事件的同志論述中,通常不脫「驕傲」與「悲情」二類形象,然而,王炳忠的形象卻兩者皆非,特立獨行地被以一種訕笑的方式、不三不四地呈現。造成這種差別,主要的原因是,性別氣質在這個例子中,與其「挺中」的國族立場連結,而「挺中」的變裝癖相對於「台獨」的真男人,成了具加成效果的負面形象。

薄紗女與雞排妹

性別氣質之外,學運過程中,還有另一論線,主要是由婦女新知主導,訴求爭取「身體自主權」。學運後期,出現穿皮靴上街的太陽花女王、薄紗女(呂女),先是填補了學運當中,在專業與溫柔形象以外的另一種女性形象:被以「正妹」、「性感」…等較不具知識性的形象包裝後出現。

其中,呂女因為穿薄紗被名嘴在中天電視台的節目上公開表示「在她旁邊睡不下去」,引述聲援團體婦女新知的說法認為名嘴傳達出「意淫女體」、「踐踏女性主體性」等性別歧視訊息,而一對被拍到一起蓋棉被、接吻的情侶,則認為名嘴以「吻到累的時候,還抱著一起睡覺」等言語將其「抹黃」,雙方進而對中天、彭華幹和戴立綱提告,並分別求償2,337萬多元。

先就呂女的狀況來看,婦女新知認為名嘴對他「公開意淫」造成性別歧視,呂女並在臉書上公開表示「看來這是大眾男性定義的性感,但並不代表任何人可以公開對我大吃『豆腐』打手槍」,更在記者會時質疑「為什麼夜店辣妹不能穿夜店裝去社運?」

我認為呂女及婦女新知所提訴求的關鍵在於,對其認定有「性別歧視」的言論進行「控管」,而這當中,類似的案件常訴諸《性騷擾防治法》來達成控管成果,我試著指出《性騷擾防治法》的一些問題,美國女性主義法學家Catharine A. Mackinnon曾說過,「一直到1976年之前,都沒有適當的名稱,能夠表達性騷擾這種行為,以致於社會上對它無以形成普遍共認的定義,但無以名之不等於不存在,沉默正好說明受害者所承受的痛苦與屈辱是深沉且全面的⋯⋯性騷擾是男性對女性的一種宰制,也是一種性別歧視」(資料來源)進一步詮釋Mackinnon的說法,性騷擾不可以被接受,因為宰制是透過不對等的權力運作形成,尚且,男女的組合在權力的預設下對應到加害者與被害者,在此前提下發生的性騷擾屬於性別歧視。但是Mackinnon的這種推論,最為人所詬病的便是,不挑戰性別之外,階級的問題,舉個常見的例子,白人白領階級女主管與黑人男性勞工之間,誰握有宰制對方的權力?此外,也不挑戰何以女性是恆久的「受害者」。

再回到呂女的例子,女性大學生跟男性電視名嘴,要說權力關係,在開記者會之前,似乎名嘴掌握完全的發言與詮釋權,可以對著呂女的照片「上下其手」,不過,這位男性名嘴對抗(或說調戲、意淫)的並不只是單一的呂女,而是整個建構出性騷擾、性別歧視、女性受害者話語的傳統女性主義陣營,相信名嘴若有能力事先意識到這點,發言會更小心許多。而整件事情的問題癥結在於,名嘴以男性位置「消費」女性身體,坐實了上述Mackinnon的「男對女的一種宰制」,苦勞網公共論壇的這篇投稿中,作者以小S消費其他男體為例,提問「會被說是歧視男性嗎?」當女性物化男性,我們就視為「展現女性情慾」,反過來男主持人揶揄女助理,就認為是性別歧視、性騷擾。這當中,面臨的類似問題是,當跟「性」有關的事件發生時,「性別」的政治性常常大於其他,如貧窮、階級、在地傳統文化等。

另外可做對比的例子是學運後期,19日的大腸花論壇邀請藝人雞排妹,當天在民眾鼓譟下,要求大家邊罵「幹」他邊脫下身上穿的內衣,不過,同樣拍賣「原味」,雞排妹的舉動卻不若先前陳為廷拍賣原味T恤,獲得輿論一致好評,反而遭到網友撻伐。

那麼,同樣是身體自主權的展現,不是說「我的身體就是我的政治」嗎?雞排妹的行為還更有點女性情慾的味道,為什麼不會被婦女團體陣營號召,成為聲援對象?因為,雞排妹的行為,所昭示的事實是一個女性藉著「自我物化」、「賣肉來賺錢」,該形象跟伸張身體自主權的差別在於:受結構壓迫的被害者形象多於自主選擇形象,就如同多數婦女團體不傾向主張性工作者的工作權的邏輯是類似的:我們怎麼可以鼓勵這種對女人的性與身體進行剝削的事情呢?我們頂多,可以救援他脫離火坑。

此時,我想借呂女的那句宣示「不代表任何人可以公開對我大吃豆腐、打手槍」,當女人說出「歡迎任何人對我大吃豆腐、打手槍」的時候,事情恐怕完全不一樣。

把「黃」抹「白」

至於認為被名嘴以言語「抹黃」的情侶,則透過律師向媒體表示「這對情侶已經訂婚,且女方懷有9月身孕,當時挺著大肚子力挺學運,卻遭節目娛樂化實在令人倍感不悅」這個回應試著把「黃」抹「白」,我所指涉的這個「白」代表「婚姻內的性」所彰顯的純潔象徵,由於這對情侶的確被拍到在學運現場接吻,那麼,什麼樣的關係才會被容許在公眾場所親熱?甚至可以面對任何跟「性」有關的質疑?不外乎是具有生殖意義,且奉行「單偶」的婚姻關係(或在此,前婚姻關係)。所以,這對情侶跟呂女受到婦團聲援的邏輯是一樣的,先不論他們做了什麼行為,只要對行為下「不歡迎對我們吃豆腐、打手槍」的註腳,把行為抹「白」,就可以是情慾/身體自主。

上述從專業知識到性感肉體的女性、陽剛正典到陰柔怪異的男性、身體自主到受結構壓迫的女性,提供了許多思考性別的不同角度,此文最後想要指出這些不同性別形象與學運共同形成的一種努力即是,維繫一種「階級化」的公民意識,也就是,揭示各種好與不好的形象,他們分別是:

「專業」報導、國族/身體/情慾自主、不可被「抹黃」

以及

純粹賣肉耍性感、國族/身體/情慾不自主、歡迎「抹黃」

國族自主,不被大國吃豆腐,滿足小島人民對自主的慾望需求,有趣的是,人們在想像「自主」的時候,常有「對象」的分別,此時,金髮碧眼的美國人,跟共產統治的中國人,顯然給人相當不同的主觀感受,可是這種主觀感受的落差不僅僅只是「差異化」,不只是不同國家、不同髮色而已,最大的問題還是在於「階級化」。

意即,沒有純粹的「台獨」,端看伸向小島的黑手長什麼樣子;沒有純粹的「身體自主」,端看你有沒有大喊「不要吃我豆腐」,學運之後,小島的人民無論願不願意,都在往一個好公民的路上邁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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