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權益換42支申誡？ 消防員恐遭免職 勞團聲援

責任主編：孫窮理

7月30日上午，高雄市消防局召開考績委員會，重新審查疑遭高層「秋後算帳」的消防員徐國堯遭記的42支申誡，並決議是否將其免職。因考績會的決議在送交高雄市政府核定前均需保密，所以目前尚無法確認會議結果。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表示，將持續聲援與施壓，要求高雄市政府退回不當的懲處。

7月29日，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及聲援勞工團體，至高雄市政府門口召開記者會，並遞送陳情書，要求市府檢討不當懲處令，停開免職考績會。圖中發言者為桃園縣產業總工會錢理事長毛振飛。（攝影：徐沛然）

高雄市消防員徐國堯，為2012年高雄市「守護消防大遊行」的發起人。該場台灣史上第一次消防員上街的遊行，主要訴求政府改善長期以來基層消防員人力不足，嚴重超時加班的問題。然因消防員屬公務員，無法透過籌組工會爭取改善勞動條件，徐國堯就與部分同仁，共同籌組了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並擔任協會監事。

雖然當時消防局曾承諾不會對參加遊行的隊員「秋後算帳」，但徐國堯卻於2012年遊行後就被調職至離住家50公里遠的山區分隊，並連兩年考績都遭打乙等。消防局更於今年（2014）5月至7月間，罕見地密集召開考績會議，連下10道懲處令，記他2支大過、6支小過以及6次申誡，換算起來是42支申誡。而依照《公務人員考績法》規定，獎懲累積達2支大過（18次申誡）者，年終考績將列丁等，並遭免職。

徐國堯：遭高層打壓 懲處理由荒謬

徐國堯表示，考績會許多懲處的理由荒腔走板。例如接受媒體採訪，爭取消防員權益被以「行為不檢，有損公務員形象、機關聲譽」為理由記小過。還包括「無故未參加常年訓練或測驗」記申誡2次；「溢領超勤加班費申領時數」記申誡1次。徐國堯澄清，因消防員人力編制不足，因此經常得犧牲原本排休的時間參加訓練，之前已經配合了20幾次，如果僅因為1次無法配合而受到懲處，並不合理。對於溢領加班費，他表示，消防員每月已經超時加班近180小時，卻通常只能申報100小時，等於每個月奉送消防局80小時工時。但自己卻因為2013年某次簽退時間不慎多簽了半小時，就被大做文章。

依照《公務員服務法》14-3條規定，公務員兼任教學或研究工作或非以營利為目的之事業或團體之職務，應經服務機關許可。徐國堯也因未取得長官許可，即同意擔任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的監事，遭計一支小過。對此，全國自主勞工聯盟執行長朱維立痛批，結社自由為憲法保障之基本人權，此一限制根本應該徹底廢除。

高雄市消防局副局長伍光彥表示，徐國彥曾請病假去上課，有虛偽情事，因而被考績會記1支大過。然而徐國彥解釋，自己平常就在高雄大學參加進修課程，2013年因公務受傷，導致椎間盤突出而請假休養。休養期間的晚上剛好在高雄大學有課，所以就去上課，卻遭消防局派員跟監拍攝影片，做為懲處事證。他強調，病假期間去上課不影響傷勢復元，也不等於是為了上課而特地詐請病假。他認為，消防局人手已經嚴重不足，竟然還能特地派員跟拍蒐證。而自己擔任消防員十幾年來，沒有犯過大錯，如今卻被一連串記過，明顯就是高層要找藉口迫害。

7月29日，記者會上，一位高雄市消防員同仁，前來聲援徐國堯。他激動地表示，講真話的人沒有錯，站出來挺徐國堯，才是真正的打火兄弟。他強調，希望同仁們不要用放大鏡檢視為自己爭取權益的人。
（攝影：徐沛然）

「民眾檢舉」 資料來源可疑

2012年7月，徐國彥曾向廉政署檢舉消防局長、副局長浮報加班費，有貪污之嫌。考績會以「誣控濫告，查證屬實」為由，記他兩支小過。姑且不論檢舉內容是否屬實，依照《證人保護法》相關規定，檢舉人身份與檢舉資料應保密。那麼為何消防局能夠取得這些理應保密的資料，並懲處徐國堯？對於這個問題，伍光彥表示，今年6、7月間，消防局政風室收到民眾檢舉徐國堯，並提供含有徐國堯資料的光碟，裡面包括他誣告長官的事證。伍光彥解釋，因為收到這批新事證，所以才密集召開考績會審核，並追溯懲處2013年的事蹟。

然而「檢舉民眾」從何而來？又為何一般民眾能夠取得徐國彥大量的私人資料？伍光彥僅表示要保護檢舉人，不願多做說明。對此，消防員工作權益促進會秘書長鄭雅菱表示，徐國彥的個人電腦之前曾遭有心人士盜用，該有心人士可能因此取得大量徐國彥的個人資料，包括之前向廉政署檢舉長官貪污的檔案備份。鄭雅菱表示，徐國彥勇於出來捍衛消防員權益，又帶頭檢討消防員人力不足等問題、並擔任權益促進會的幹部。就因為以上種種行為，使得徐國堯被高層視為麻煩人物，欲除之而後快。她補充，這批來路不明、可能違法取得的檢舉資料，根本不應具備證據效力。

利益難迴避 檢舉需保護

根據《考績委員會組織規程》規定，考績會主席及一半的委員由消防局長在消防局員工中指定，另外一半則由員工之間票選產生。雖然該規程規定了利益迴避條款，對涉及本身事項，委員、與會人員等應迴避。然而在徐國堯的案例中，他檢舉的對象就包括局長。如此一來，即便消防局長不出席考績會，仍舊令人懷疑考績委員們是否真能秉公審查？

政治大學法律系教授廖元豪表示，雖然此案合乎一般行政實務上的利益迴避原則，但因相關當事人是局長本人，確實難以期待由局內員工擔任的審查委員能保持中立。他認為，這是一個需要檢討的普遍現象，或許以後可以修法由一個獨立的機構來負責這種高爭議性的審查。

徐國堯戴上狗嘴套，身上貼滿遭懲處的「罪行」，象徵自己就像遭到高雄市消防局定罪，待處決的人犯（攝影：徐沛然）

對於檢舉資料部分，廖元豪指出，受理檢舉的單位有保密義務，如果檢舉人身份或資料外洩，應該要追究洩漏者的責任。但如果是「有心人士竊取資料」的話，很可能構成刑法上的竊盜罪，如有具體事證可以向警方報案。後續則是要確認民眾提供的檢舉光碟內檔案，是否跟徐國堯電腦內的一致。至於考績會認定「誣控濫告」的部分，廖元豪則認為，「誣告」應該指的是特意羅織入罪，如果當事人是合理懷疑而檢舉，就沒有誣告的問題。

台灣目前的《證人保護法》，主要強調保密檢舉人的姓名身份。然而，對於像徐國堯這樣已經曝光的檢舉人，該怎麼防止高層「秋後算帳」？廉政署肅貪組組長謝名冠表示，廉政署研擬的《揭弊者保護法》草案中，已規劃許多揭弊者保護措施。但當記者問到「現階段」有什麼檢舉人保護措施時？謝名冠則回應，對此個案不了解，拒絕評論。

是否免職，仍未確定

30日上午，高雄市消防局召開的考績會，會中將決定是否將徐國堯免職。然而，因考績會內容與決議需保密，所以連當事人本身，亦不清楚結果。需待考績會的決議送交市政府人事處核可後，才會正式對外公布。高雄市政府人事處副處長陳詩鍾表示，如果考績會送交的決議內容不合法，或違反正當審查程序，人事處可將決議退回考績會。他強調，待收到決議後，人事處將審慎處理，目前無法預估何時會有結果。

陳詩鍾指出，如果徐國堯最終遭免職，仍可採取救濟程序。可先依《公務人員保障法》向考試院「公務人員保障暨培訓委員會」提起復審。如不服復審之決定，就再提起行政訴訟進入司法程序。陳詩鍾表示，在提起救濟程序期間，徐國堯身份為停職，並可請領半薪。

鄭雅菱表示，消防體制問題重重，政府不應打壓出來揭弊的吹哨者。未來將會持續串連各界聲援力量，共同向高雄市政府施壓。要求市府取消不當懲處，捍衛徐國堯的工作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