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2015年的世界社會論壇(World Social Forum, WSF)3月24日到28日在位於北非的突尼西亞召開。苦勞網這次由兩位記者陳逸婷、徐沛然,連同一位特約的合作夥伴林佳禾,前往這個一年一度的全球運動盛會。近期我們將連續刊登數篇有關世界社會論壇的相關報導,從活動側寫紀實到論壇當中來自世界各國團體參與分組專題研討時的討論內容,都會詳盡為讀者介紹。
2015世界社會論壇相關報導
- 2015/03/25 〈開幕 萬人上街 突尼西亞攻擊事件成遊行焦點〉
- 2015/04/03 〈閉幕 聲援巴勒斯坦 「北方富國」加拿大明年接棒〉
- 2015/04/04 〈志工罷工 凸顯青年貧窮與社會問題〉
- 2015/04/04 〈爭議中前進魁北克 行政不彰 組織鬆散 定位不明〉
作為另類全球化運動的產物,以追求公平正義為核心概念的世界社會論壇,過程中也發生勞動爭議。一千多名的論壇志工於當地時間3月27日下午因為車馬費、住宿等勞動權益問題展開了「罷工行動(strike)」,經過一個下午的罷工,當天晚間6點的例行志工會議上,WSF主辦方承諾隔天,也就是論壇的最後一天(3/28)會根據志工的上班時數,全額給付相應的「車馬費」,而志工們也確實在28日獲得了應有的車馬費用,抗爭期間,有志工表示,「我們根本不在意錢,我們在意的是WSF的原則問題」。
WSF自3月23日於突尼西亞開幕,志工組織(Volontaires FSM 2015/Volunteers WSF 2015)約有1,400位志工參與,其中有志工向主辦單位提出,在全數志工當中,至少有750人應該獲得4天8個班次,折合新台幣640元的「車馬費」。雙方在當地時間3月27日早上開始協調未果,志工於是在當天下午開始聚集於WSF場地突尼斯瑪納爾大學(Université de Tunis El Manar)法學院外,展開罷工。除了車馬費問題外,另外還提出了約有20位志工沒有地方過夜,必須露宿在校園內等等勞動權益問題。
罷工期間,志工們中斷,集結並且占據正在進行各種論壇的校園場地,負責組織志工事務的柴瑪‧班‧哈米達(Cheima Ben Hmida)表示,主辦單位稍早針對要求提供車馬費的訴求,表示預算不夠支付,然而她認為主辦單位的回應並不屬實,志工們大喊「脫下你們的志工背心,因為他們只是在利用你們!」
事實上,在27日下午志工發動罷工前,上午11點,已有近200位志工,先在一場論壇原本表訂就要進行、名為「2015: Still Volunteering?」的討論會中集結。這場聚會,是由柴瑪‧班‧哈米達等核心志工代表所召集,原本的議程設定是要更廣泛地討論突尼西亞青年對從事志願服務的想法,希望藉由推廣志工參與,提升本地青年參與公共事務的風氣。然而,隨著開放討論進行,陸續有許多志工在上台發言時,提到參與這次論壇中受到的不合理待遇與不愉快經驗,現場情緒因此愈形升溫。在散場之前,柴瑪‧班‧哈米達向現場志工宣佈,論壇結束前將會有下一次的志工集會,未料,兩個小時不到,情況便急轉直下,演變成直接展開的罷工行動。
雖然這場罷工行動是以「依約發放津貼」為主要訴求,但幾乎每一位參與的志工都強調重點並不是錢。事實上,以突尼西亞青年為主體的大會志工,之所以對於一個班次5第納爾(Dinar)的「微薄」津貼(據他們表示,突尼斯以日薪計的工作,通常一天的收入水準在30到40第納爾之間,折合台幣約480到640元)產生這麼大反應,某種程度不只是這次論壇主辦單位組織混亂、違背承諾的問題,而更具體而微地反應了突尼西亞社會的青年生存困境,在革命之後並沒有明顯的改善,集體焦慮不斷積鬱,會在WSF這樣一個以「公平正義」為號召的國際場合中爆發開來,也不算令人意外。
WSF面臨組織混亂等問題
針對組織混亂以及違背對志工承諾等問題,WSF國際理事會成員之一古斯塔夫‧馬西亞(Gustave Massiah)回應,他沒有經手到預算與發放志工車馬費、安排志工住宿這些部分,他說明,國際理事會、突尼西亞與摩洛哥委員會還有各個執行委員會之間,是「水平運作(horizontal)」的組織型態(組織模式可見這篇報導)。國際理事會除決定大會地點以外,對其餘事務並沒有決策權,角色上只是提供讓委員會「參考」的準則,而非直接干涉,當委員會遭遇問題,則可向理事會諮詢意見,「大家一起討論,尋找解決辦法」。因此,對於志工遭遇的問題,他也並不清楚,只聽聞是志工提高了車馬費預算,將原本1天2班次,新台幣160元提高到320元,委員會不同意,才導致談判破裂。
其他主辦方的成員回應也同樣在「狀況外」,WSF主題研議委員會、同時是突尼西亞本地重要的女權與居住權運動領袖蘇哈‧班‧斯拉瑪(Soha Ben Slama)在罷工隔天被記者問及相關問題時表示,「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沒有機會跟任何志工談過」,甚至「不清楚大會志工系統究竟如何運作」;另類全球化運動的重要理論家、加拿大渥太華大學教授皮耶‧博岱(Pierre Beaudet)則是坦白地說:「我不認為這件事有那麼嚴重,在地自力組織本來就是世界社會論壇的特色,這也許只是志工與主辦委員會有一些溝通上的問題。當然,主辦單位的組織與安排永遠都有可以改進的地方。」
青年失業率的隱憂
當初突尼西亞的革命星火即因為青年怒火而起,改朝換代後,年輕世代自然對社會改革的期待很高,但現實卻是停滯不前的經濟持續讓他們感到挫折。因此,突尼西亞居高不下的青年失業率,始終是最容易挑動敏感神經的社會問題之一。
事實上,突尼西亞的年輕人不只是在步入社會後求職不易,參與在罷工行動中的學生志工朵拉(Dora Ben Arbia)甚至告訴我們,就連步入社會前,大學生要找到兼差工讀的機會也非常困難,大部分仍必須依賴家中經濟支持。
這樣的現實困境,牽動了年輕人對志願服務的勞務想像。在27日上午那場討論會中,其中一件被許多人反覆提及的事,即是法文語境中「Bénévole」和「Volontaire」的區別,前者指不定期在短時間提供某些服務,通常沒有實質的報酬;後者則是針對特定工作或議題具有「承諾」性質的投入,時間往往較長或較固定,通常也會伴隨有相應的津貼或必要花費的補貼,例如車馬費。雖然討論的議程明顯設定在突尼西亞青年如何建立「成熟」的志願服務觀念(mentality),但也同時有一些聲音質疑,期盼年輕人重視「承諾」、「熱情」,反而會造成社會對年輕人的勞務付出更視為理所當然,讓年輕人的生存處境更加困難。
這起罷工事件,最終尚稱圓滿平息,但在世界社會論壇的場域裡,發生這樣一件充分反應突尼西亞當前社會狀態的爭議事件,不禁讓人對論壇結束後能不能持續產生行動的漣漪感到好奇。事實上,早在罷工發動前的討論會中,志工領袖柴瑪‧班‧哈米達就已經登高一呼,提出將以這次論壇的志工網絡為基礎,進一步連結本地青年,成立志願服務的協會團體,號召眾人加入。
如果,在不久的未來,真的能因為這起事件而促成突尼西亞青年進一步自我組織,或許,那將是這一屆過程充滿紛擾的世界社會論壇,所留下最有價值的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