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15日傍晚,新埔鎮武財神廟廣場上播放著綠色小組27年前的作品《遠化大罷工》,許多當年參與罷工的工會主要幹部也來到放映現場。27年前的這一天,1989年,遠東化纖工會宣佈罷工,導火線是遠化工會重要幹部徐正焜遭資方調職、免職。罷工維持了9天,在資方結合國家警察軟硬逼迫下,最終雖以失敗告終,但整個過程卻為台灣的工運歷史書寫下難得的紀錄。
遠化工會是當時台灣的龍頭工會之一,具有指標性作用,領投向資方爭取調薪、年終獎金、追討加班費。當年號召罷工的靈魂人物羅美文憶及工會籌組與爭權過程,引述已故學者張曉春的話:「法律擺在櫥窗裡,資方不守法,官方不執法,工人執行國家法律等於替國家做事。」羅美文表示,張曉春這席話當時賦予了行動正當性,讓當時參與工會運動的工人感覺自己是理直氣壯;此外,工人在組織過程中也開始認識到,資本家是透過勞工的勞動付出才得以獲利,工人與老闆爭利天經地義,「我們不是他養的,是工人賺錢養老闆」,工作產能提升、物價上漲,都有權利要求調薪;一年扣除成本後的總盈餘,也是全體員工一年365天努力得來,就該有工人的一份。羅美文表示,工人透過工會團結,調薪、年終獎金數額,都不再是老闆說了算。
遠化工會的鬥爭創下許多先例,1988年便發動了國民黨執政下全台第一起罷工行動(2月10日),爭取到年終獎金計算公式列入團體協約;同年10月透過「集體依法休假」造成遠化生產線關閉一天,爭取到週工時從48小時降低為44小時。
1988年間,台灣工運可說是步入烽火連天,遠化的組織與行動也影響刺激了許多其他產業與工會的發展,包含像桃園客運工會,在遠化工會初次罷工時參與觀摩,並於其後發動工會會員「集體依法休假」;1988年4月,遠化工會及工黨,為支援抗議華夏玻璃開除工會發起人而發動街頭遊行。羅美文表示,遠化工會展現的實力讓全台許多工會都前來取經、學習,遠化爭取調薪多少、年終獎金調多少,都會比照學習。
綠色小組 紀錄人民抗爭
掌鏡《遠化大罷工》一片的綠色小組成員林信誼表示,遠化罷工當時非常盛大,不單是遠化工會會員,全台灣重要工會幹部都前來聲援,工人們意識到強大的遠化工會有帶頭爭取權益的指標,例如對年終獎金的爭取,就起了示範作用,這麼重要的工會一旦被打壓下去,也會波及其他工會與勞工。然而,在1989年的這場罷工行動中,不僅遠化資方聘請私人保全充當打手恐嚇工會成員,原本在勞資糾紛關係中應保持中立的警方也聽從資方指揮,對工人施壓,工會幹部與聲援者事後被起訴的救超過20名,「工人行動是基於正義與道德勇氣,卻要面臨司法迫害。」
遠化罷工期間,林信誼拿著攝影機到罷工現場記錄,從5月8日到5月25日,紀錄了整個罷工過程(遠化資方於當年5月25日上午8點宣佈復工),「當時電視媒體只有三家:中視、台視、華視,新聞都是政府機關國家執政者掌控,人民的聲音很難被聽見。」在這樣的環境下,綠色小組聚集年輕人,用少量資金買簡便攝影機跟剪接設備,開始到處拍攝蓬勃發展的社運。
勞動黨籍新竹縣議員高偉凱說,27年前的媒體環境下,新聞不會報工人的苦,只會報工人很壞、老闆很無辜,一般人如果沒到現場,只看電視,看了這樣的新聞一定會覺得挑戰老闆的工人都是流氓。「綠色小組的精神就是,他們亂報,我們就自己拍、自己報。」不過,在當年的環境下,綠色小組的錄影帶,不可能公開放映、銷售,不可能在租售店上市,只能透過地下管道販賣錄影帶平衡收支開銷,在各種演講集會場合擺攤,靠現場群眾保護,幫忙賣的小販才能不受干擾。高偉凱說,過去抗爭時,現場一定有兩樣很重要的東西跟抗議一起:民主香腸,還有綠色小組錄影帶的攤位。不管是農民運動、勞工運動、環保運動,都一定會有這兩攤。羅美文表示,過去任何抗爭行動,只要有綠色小組在場,警察就不敢那麼凶殘,對社運都起到保護作用,當三台電視台對抗爭猛烈抹黑時,綠色小組錄影帶一賣出去,國民黨就穿幫。
27年後 抗爭仍要持續
遠化罷工的27年後,回到新埔鎮播放《遠化大罷工》,紀錄片中的各個主角也齊聚一堂,當年被資方調職、免職而引發工會罷工的徐正焜,原來任職於遠化的會計室,本身是學管理學出身,他強調,工廠生產所有利潤,不是因為資本家拿出資本而產生利潤,而是因為工人的勞動。回顧遠化工會過去的抗爭,他認為工人爭取利潤是名正言順,「不是老闆仁慈才分給你。」徐正焜也為罷工在資本家聯合政府力量壓制最終以失敗收場,感嘆沒能把遠化工會的力量保存下來,如果那時的遠化工會能保留到現在,台灣的工運應該會有很不同的發展。
27年後,遠東集團仍然是工運重要的抗議對象。當年遠東集團旗下有化纖廠、製衣廠、亞洲水泥,富民運輸,現在勢力則擴張到電信公司(遠傳)甚至透過BOT包下整條高速公路收費系統,近年協助國道收費員抗爭的吳永毅,當年33歲的他也參與在遠化罷工的現場,現在他則跟著因為遠通轉置不力而被迫關廠失業的收費員一同抗爭,痛批「27年過去,遠東集團有變更好嗎?」
「資本家力量在擴張,勞工要繼續努力」,吳永毅表示,收費員抗爭經過兩年五個月,蔡英文是遠通可以拿下ETC收費系統BOT的始作俑者。交通部前部長林陵三機要祕書把標案規格及評委名單洩露給遠通,原來應該重新招標,但2006年當時擔任行政院副院長的蔡英文,卻因為力保遠通拿下ETC。大家知道了遠化的抗爭經驗,了解27年前的遠東集團有多惡霸,現在也應該要繼續支持收費員的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