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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WhatsApp課稅,黎巴嫩人到底在氣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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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0/31 12:00:00
瑞士籍敘利亞裔左翼運動家
譯者: 
苦勞網特約編輯
【編按】黎巴嫩政府的撙節政策與新稅措施在本(10)月17日引爆了全國大規模示威,超過兩百萬人走上街頭,要求政府下台,並在本週一(10/28)號召總罷工。即便在總理哈里里提出改革措施並宣布請辭之後,示威潮仍然持續。

本文指出這場黎巴嫩數十年來最大規模示威的政治與經濟危機,包括高失業率與高貧窮率,以及極端的收入不平等。更重要的是,作者也認為哈里里宣稱的改革,實際內容其實是為了獲得國際機構貸款與援助而施行的撙節與私有化措施,因此不可能改善人民生活。

原文標題"The People Want the Fall of the Regime",刊載於美國左翼網站Jacobin。

黎巴嫩示威者反對新稅,並要求政府下台。(圖片來源:Ali Hashisho/Reuters)

黎巴嫩正經歷數十年來最大的民眾運動,該國的街頭因為示威口號而轟轟作響。他們抗議的目標是:讓少數人致富卻使多數人陷於貧困的政治與經濟制度。

過去一週,大規模示威運動震撼了黎巴嫩,這場運動比過去數十年來該國任何一場示威還大。

政府宣布徵收新稅,包括對即時通訊軟體如「WhatsApp」課稅之後,示威爆發了。在撙節措施與持續加深的社會-經濟危機的背景下,工人與窮人終於忍無可忍了。

他們湧入街頭,譴責政治與經濟系統的根本基礎。在他們眼裡,所有主要政黨與他們的苦難脫不了關係。

反對社會不公義與宗派主義

長久以來,黎巴嫩工人與民眾階級飽受不斷退步的生活標準的打擊。

2010至2016年間,最貧窮家戶的收入停滯或衰退,失業率則居高不下:只有三分之一的工作年齡人口有工作,35歲以下的無工作者比例高達37%。40至50%的黎巴嫩居民無法使用社會救助。估計達1百萬人的臨時外籍勞工則被拒於社會保障的門外。根據中央統計局的研究,一半的工人與超過三分之一的農民生活於貧窮線之下。

至於社會頂端呢?平均而言,2005至2014年間,最富有的10%坐擁56%的國家收入。最有錢的1%,人口僅3萬7千多人,卻佔據所產生收入的23%,等同於最貧窮的50%、即150萬人的收入。

近年,黎巴嫩政治與經濟腐敗引發一些抗議:2011年初阿拉伯之春期間的示威,2012與2014年是因為勞動條件,2015年則是公共衛生。但是當前示威的規模與廣度遠超過先前的抗議。示威不僅在首都貝魯特爆發,更擴及全國:的黎波里(Tripoli)、納巴泰(Nabatiyeh)、泰爾(Tyr)、巴勒貝克(Baalbeck)與鄒克(Zouk)。10月20日,預估有120萬人湧入貝魯特,全國共有2百多萬人參加示威。該國人口不過6百萬人。

這場運動的社會組成與過去示威不同:相較於2011與2015年許多中產階級參與的示威,這場運動的根基是民眾與工人階級。一如學者暨運動家瑪吉德(Rima Majed)寫道,「過去幾天的動員顯示失業者、低度就業者、工人階級與中產階級之間新的階級結盟,對抗統治寡頭。這是重大突破。」

北部城市的黎波里與周圍地區的巨大示威呼應了瑪吉德的觀點。黎巴嫩北部居民佔全國的20.7%,但是有46%處於赤貧,38%處於貧窮。醫療照顧不符標準,輟學率、失業率與女性文盲比例都是該國最高。自從1990年代以來,便沒有出現大規模發展計畫。

然而的黎波里的示威被形容是「革命的嘉年華」,除了洋溢節慶的氛圍,DJ更在該市主要廣場對著上萬名示威者放歌。24日,醫師、工程師與律師等職業工會的代表發布聯合聲明,宣布支持該市的示威運動。

這場運動最後一個顯著特徵是不分宗派積極參與的性質。自從示威出現後,區域之間與跨越宗教教派的團結標語與訊息持續增加——舉例而言,鄰近的黎波里、近年來武裝衝突猖獗的巴布艾特巴尼(Bab al-Tabbaneh,以阿拉維派為主)及賈巴穆森衝突(Jabal Mohsen,以遜尼派為主);遜尼佔多數的的黎波里及什葉派佔多數的南方城市,例如納巴泰與泰爾。示威者不僅譴責新自由主義政策與貪瀆,還有整個宗派與親商的政權。一如這場民眾運動的其中一個主要標語所說:「每個人的意思就是每個人」。

示威者目前正要求總罷工,特定部門已經受到影響。示威者封鎖道路,迫使經濟活動停擺,部分學校、大學、私人企業與銀行關閉。

24日當天,總統奧恩(Michel Aoun)宣布他已準備好與示威者對話,藉此「拯救國家免於陷入崩潰」,並且暗示政府改組的可能性。

示威者在貝魯特組成人鏈。(圖片來源:AFP/Getty Images)

統治階級的回應

在國家最高階層,黎巴嫩政治代表是按宗派分際安排的。總統必須是馬龍尼禮教派(Maronite),總理是遜尼派,眾議院主席則是什葉派。黎巴嫩的宗派系統(總得來說是宗派主義)是執政政黨們使用的主要工具之一,用來強化他們對於民眾階級的控制,使他們服從自己的宗派領袖。

過去,統治精英可以藉由鎮壓或是操弄宗派分界平息運動。這次統治政黨們以一小支蘿蔔跟一大根棍棒回應。

示威第一晚之後,政府隨即取消原本提出的部分課稅。當動員持續茁壯,總理哈里里(Saad Hariri)給予政府內部的對手72小時的最後通牒,要求他們支持他偏好的改革,並在21日宣布他的2020年預算計畫:沒有新稅、象徵性的部長與議員薪水減半,減少開支的措施,例如合併或廢除某些公共機構,以及國營能源部門的私有化。

這些措施受到所有主要政黨的支持,卻不會像哈里里所宣稱的那樣,改善一般民眾的生活。這些措施很大一部分是實現世界銀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與透過企業改革與2018年四月黎巴嫩在巴黎所簽署經濟發展會議(CEDRE)協議的要求。為了獲得110億美元的貸款與援助,政府同意追求公私部門合作、降低債務水平,並啟動撙節措施。

除了這套改革方案,統治政黨們也發動一陣輿論(指控運動中某些宗派是「潛入者」或是代表為外國利益服務的「第五縱隊」)或肢體(對示威者給予嚴酷鎮壓)攻擊。國際特赦組織譴責該國國安部隊暴力攻擊貝魯特的和平示威:對人群發射大量催淚瓦斯,用槍威脅找出並毆打示威者。在納巴泰這個南方城市,示威者被政黨支持者以及隸屬阿邁勒運動(Amal)及真主黨(Hezbollah)這兩個什葉派政黨的地方職員攻擊。

自從示威爆發以來,共計數百名示威者受傷,而且已有六人死亡。

黎巴嫩前總理哈里里於10月30日宣布請辭。(圖片來源:Mohamed Azakir/Reuters)

期待與挑戰

黎巴嫩示威雖然正在升高,然而如果贏得進步改革的話,則面臨重大的組織挑戰。主要挑戰之一是缺乏民眾機構傳遞訴求,組織跨越宗派與地理差異的示威者,並且戰勝較為保守的群眾,後者已在要求技術官僚政府或是軍事統治。

工人階級機構的衰弱是長久以來的問題。1990年代以來,宗派政黨積極嘗試削弱勞工運動,在許多部門中成立獨立的聯合會與工會,目的是在黎巴嫩工人總工會(CGTL)中掌握大權。結果CGTL一直無法動員工人,即便新自由主義政策持續加劇。他們在當前示威運動的缺席特別顯著。

2011至2014年間勞工示威的主要領導者工會合作委員會(UCC)也持續跛腳。在2015年一月UCC選舉中,宗派政黨聯合對付好鬥的工會份子葛里布( Hanna Gharib),後者僅成功得到獨立人士與黎巴嫩共產黨的支持。選舉之後,UCC影響力便已衰退。

工人需要的是民主與獨立的工會運動,獨立於宗派政黨之外自治並和外國工人合作。另類的代表與組織結構對於挑戰宗派與資產階級執政黨的支配絕對非常關鍵。

一個令人有希望的跡象是:有組織的女性主義者與學生已經加入示威並且以協調的方式介入全國。特別是許多婦女大規模參與示威,與女性主義者在運動裡頭推動婦女權利與平等。

對抗統治精英

示威運動對於社會公義與經濟重分配的要求,不能與他們對於宗派政治系統的反對分開,後者保護了有錢有勢者的特權。黎巴嫩統治的宗派政黨們以及不同的資產階級派系利用私有化計劃與掌控內閣來打造並強化恩庇、任人唯親、貪瀆的網路,同時黎巴嫩大部分人口,無論外國或是本國人士,都飽受貧窮與屈辱。

全體黎巴嫩示威者走上街頭,已將該國推入2010年開始並持續至今的區域民眾起義的殿堂,例如蘇丹阿爾及利亞伊拉克所發生的那樣。他們的要求既不模稜兩可而且野心十足:「人民要的是政權垮台」。

責任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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