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柬埔寨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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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1/24
苦勞網記者

責任主編:陳韋綸

20140104_cambodia-slide-WSCG-jumbo2014年1月3日,柬埔寨首都金邊的街頭。(圖片來源:Nicolas Axelrod

軸線一:政治改革運動

2013年7月28日,柬埔寨舉行第五屆國會大選。選舉的結果,長期執政的柬埔寨人民黨(Cambodian People's Party)再度獲勝,自1985年起就擔任首相長達28年的洪森(Hun Sen),看似可以安穩地再繼續掌權5年。然而,政治局勢已經大為不同。

本屆大選,洪森領導的人民黨僅在123個國會席次中獲得68席,佔總席次55%。相較於2008年的90席,可以說是大幅衰退。而由在野的桑蘭西黨(Sam Rainsy Party)和人權黨(Human Rights Party)兩大反對黨合併,於2012年新成立的柬埔寨救國黨(Cambodia National Rescue Party),則由29席成長為55席,取得45%的國會席次,這是柬埔寨在野黨有史以來獲得最多席次的一次選舉。

對於這樣的選舉結果,救國黨主席桑蘭西(Sam Rainsy)於選舉結果出爐的隔日,召開記者會宣布救國黨拒絕接受選舉結果。而救國黨副主席根索卡(Kem Sokha)更質疑,投票過程中出現各種作弊行為,影響投票結果。柬埔寨自由與公正選舉委員會(COMFREL)指出,選舉日當天幾乎所有投票站都出現狀況,包括選民登記冊內容有誤,以及沒有身份證的越南籍人士持選民證投票。甚至,投票時蓋指印使用的不褪色墨水,可以輕易用漂白水洗掉,可能造成重複投票等問題。有鑑於此,救國黨要求由兩黨成員和外國選舉觀察組織,共同成立獨立運作的特別委員會,調查選舉過程,並重新裁決選舉結果。

不意外地, 洪森否決了這個提案,並要求救國黨接受選舉結果。然而,因為柬埔寨國會章程中第五條明文規定:至少需有三分之二的議員出席,才可以正式召開首次會議。因為人民黨本身的席次僅有55%,所以只要在野黨抵制,柬埔寨國會與政府將陷入停擺。意識到政治上突破的契機,救國黨很快地開始籌備示威抗議。

protest3day131025-342410月25日,救國黨主席桑蘭西在自由公園對支持群眾喊話。(圖片來源:Nicolas Axelrod

柬埔寨在近代歷史中,曾因政治對立陷入內戰和屠殺,因此反對黨一再對民眾強調和平理性的抗爭路線。根索卡曾於遊行前對群眾演說:「我們不要革命,我們不要鬥毆,我們只要正義。」救國黨並於9月7日起,以首都金邊為主要地點,陸續發起抗議行動。

但洪森不顧救國黨的反對,仍然於9月23日舉行國會的開幕式。隔日,在柬埔寨國王西哈莫尼(Norodom Sihamoni)面前宣示就職首相。包括美國駐柬埔寨大使在內,許多國家的外交官都出席了這場國會開幕式,但儀式結束後不久,美國大使館就發表聲明指出,大使的出席不代表支持選舉結果及任何政黨。聲明中並呼籲應以透明方式審核7月大選中的違規現象,這樣有助於消除「選舉過程中的瑕疵」。

Cloudsy177977218-676x450桑蘭西在自由公園接受支持者的歡呼。(圖片來源:Nicolas Axelrod

儘管洪森多次和在野黨領袖會談,並表示願意提供高階政府政府官員的職位給反對人士,但雙方並未達成共識。救國黨以金邊的自由公園(Freedom Park)廣場[1]為基地,持續發動大小抗議。除了9月15日曾爆發小規模衝突,導致1人死亡、數人受傷外,原則上並未發生大規模暴力衝突。

到了12月底,狀況開始改變。

軸線二:工人運動

近年來,隨著中國工人薪資增長,勞動法規日趨嚴格,許多勞力密集的產業也在尋找下一個廉價的生產基地,柬埔寨就這樣成了服裝紡織業的生產重鎮。據媒體報導,柬埔寨成衣與製鞋廠約有795家,為柬埔寨最重要的出口產業,主要客戶為包括H&M、Nike、Gap等歐美大型服裝品牌。2013年前11個月總營業額已超過51億美金(逾台幣1527億元),較2012年同期增加22%,全柬埔寨受雇於服裝工廠的勞工估計超過60萬人。

國際勞工組織(International Labour Organization, ILO)於2013年7月公布調查報告指出:過去三年內,這些工廠在消防安全、童工和工人的健康安全等部分表現不佳,也不重視工人的勞動條件。根據菲律賓發展研究所的一份調查顯示,柬埔寨2012年失業率僅1.7%,為東南亞國協中第三低。糟糕的勞動條件加上低失業率,提供了工人爭取權益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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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11月,位於金邊的成衣工廠內,女工忙著縫製知名運動品牌Adidas的運動服。(圖片來源:Will Baxter

同時,柬埔寨近年來面臨嚴重的通貨膨脹問題。物價迅速飛漲的結果,導致工人亟需透過抗爭以爭取合理薪資。據媒體報導,柬埔寨成衣製造商協會(GMAC)表示,2012年成衣工人發動121次罷工,2013年則超過了131次。柬埔寨工人的最低工資,也在抗爭的過程中逐步爭取調高,從2010年的每月61美元,增加到2012年的每月80美元。柬埔寨原本宣布,將於2014年4月起,將基本工資再調整為95美元,但工會不滿調漲幅度,要求調漲至160美元。

2013年12月24日,勞資政三方曾共同召開協商會議,通過「五年加薪決議」,預計逐步調漲基本工資,於2018年調至160美元。然而幾個主要工會並不接受,公開呼籲工人加入罷工行列,並計畫發起更大規模全國性罷工。柬埔寨工會聯合會(CCU)主席隆春(Rong Chhun)認為,加薪幅度太低,他們無法接受,因此工人將繼續罷工。有許多工人已經罷工好幾個月了。

同時,12月26日,救國黨在金邊舉行的集會遊行,正好成了政治反對運動以及工人運動合流的契機。救國黨領袖桑蘭西曾主動要求成衣工人加入抗爭,聯合推翻長期執政的洪森。26日,桑蘭西受訪時表示,自己幫助工人20多年,了解工人的困難,也已經準備好再度伸出援手,這是自己與支持企業主的洪森不同之處。

有目擊者指出,數千名工人加入了26日在金邊的反政府示威行列,在遊行中高喊「洪森下台」、「洪森走開」的口號。據媒體報導,當天有數萬名的反對者參加,是洪森執政30年來規模最大的抗議行動之一。遊行結束後,罷工跟抗議行動仍然持續延燒下去。

槍響,罷工暫時告終,在野黨靜觀其變

2014年1月3日,金邊的郊區,一群罷工工人和柬埔寨警方發生衝突。警方試圖驅散工人,而工人則以丟擲石塊回擊,然後警方以AK─47自動步槍對工人開火,造成4人死亡,數十人輕重傷,並有23名工人遭逮捕。金邊市警察局副局長尊納林(Chuon Narin)對《美聯社》記者表示,警方開火的目的是要「疏通被抗議者阻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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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月3日,和警方衝突發生後,一名工人拖著另一名滿身是血的工人試圖離開現場。(圖片來源:Thomas Cristofoletti

隨著升高對工人的鎮壓,金邊市長以「社會穩定」為由,於1月4日宣布:即日起禁止一切集會遊行。金邊市政府隨即調動上千名警力,強制驅離在金邊自由公園廣場聚集的抗議者,拆除帳棚、淨空廣場,並拉起封鎖線。

《柬埔寨星洲日報》報導,金邊警察總局提供的資料指出,1月6日金邊市7個區580間成衣和製鞋廠中,只有67間工廠關閉,其他513間工廠已恢復開工。顯示本次大規模罷工行動,已經陸續告一段落。柬埔寨成衣製造商協會(GMAC)秘書長盧啟健受訪時表示,本次罷工行動,讓成衣業者蒙受近3億美元的損失,預期接下來收到的國際訂單量也會大幅減少。(國際勞工組織(ILO)則認為廠商損失不大)此外,就他瞭解,大約有150個廠商預計控告號召工人罷工的6個工會領袖。救國黨則呼籲當局應立即無條件釋放遭逮捕的工會領袖及工人。

救國黨主席桑蘭西於1月18日受訪時表示:「工人有權表達自己的訴求,但我們不贊成以非法手段去爭取……救國黨不只被廠商誤會,我們還受到不實罪名指控。」他抨擊柬埔寨成衣製造商協會部分成員,鼓勵和威脅政府採取強硬手段,鎮壓示威工人。但他也澄清自己並未強迫工人發起罷工。他認為,政府的貪污問題,是廠商壓低工資的原因。

對於接下來的行動,桑蘭西表示,在政府未撤銷集會遊行禁止令之前,將不會策劃大型示威活動,暫時以靜制動。他重申要求人民黨接受於近期內改選,或是同意對選舉舞弊事件展開調查。「洪森面對的壓力一天比一天大,他很快就會作出妥協,政治僵局自然會被打破。」他說。

【註釋】
[1] 2009年,洪森政府正式將金邊的自由公園廣場指定為柬埔寨人自由表達自己意見的地方,自2013年7月的選舉以來,這座民主廣場一直是反對派領導的抗議活動中心。從12月中旬開始,有許多抗議者選擇在廣場上露宿。 [ba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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