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主編:陳韋綸
中天「新聞龍捲風」節目煞有其事地特寫議場內外共蓋棉被的學生男女,戲劇性凸顯學運當中的春色花邊,名嘴彭華幹不作正面批判,而是透過各種影射、矯作的手勢與表情,不斷強加「大庭廣眾之下」以及「旁邊都是人,轉頭就可以看到」等空間屬性的陳述。主持人戴立綱則不忘提醒「原來學生是『這樣』在反服貿的」、「家長要關心」云云。
電視台在聲明回應批評時,強調「並無講述負面字眼」,但追究其新聞操作,之所以能夠成為有效打壓學運的手段,其實是仰賴著公共空間排除「性」(包含性活動與性言說)的背景跟「社會共識」,發言者因此根本無需親自端出譴責字句,由於社會文化將「性」看得非常負面,有害兒少有害健康而且違反善良風俗,名嘴只需影射當事人與性沾染上關係,例如在議場親熱,當事人就會立刻被龐大的污名與壓力纏身,整個學運也因為「抹黃」而彷彿就喪失了正當性。
真兇痛批幫凶
公共空間的性遭打壓,實屬常態。去年4月旅客偷拍「高捷口交男女」鄉民迅速人肉;5月網路瘋傳「麥當勞外套爽摳哥」影片;9月精障夫妻在台鐵做愛被旅客拍照上傳公開後遭法辦;而轟動一時的台鐵性愛趴主辦人蔡育林,目前正打算針對刑法231條提出釋憲,但卻仍要面臨台鐵提出的民事求償,即將於本週四(4/10)開庭。這些在公共空間中與「性」有著切身關連者,受盡了迫害,主流媒體雖起推波助瀾之效,背後卻有長期的社會偏見作為基礎,例如,每當新聞第一時間曝光時,總有不知哪來的性別專家出面譴責當事人缺乏性別意識;精神科醫師隔空抓藥診斷人格或精神方面的病理問題;性別平等教育推手像禿鷹般藉機灌輸「不舒服就是性騷擾,性騷擾毀你一生」思維;還有婦權團體會忙著出面「拯救」可憐少女,說她們都是「被逼的」,需要檢警祭出保護管束...。
因此,當勵馨等婦權團體出面嚴厲譴責中天名嘴時,我看到了「真兇痛批幫凶」這樣的荒謬場景。這些團體向來容不得性異議與各種邊緣偏差(光是「國罵三字經」就足以令其傻眼),在台灣過去的立法實踐當中,無論是透過性騷擾防治或者兒少法立法修法等等,台灣今天之所以會變成這樣一個動輒得咎的性恐慌社會,這些婦權團體絕對必須負起大半責任。
這些團體此次或許能幫著運動對付中天名嘴,因為她們向來也支持媒體分級與綿密監督,認定性資訊有害兒少不得公開播送。但是,這種以進一步監控性資訊出發的處置,不僅無法真正平反學運當中實際存在的那些情慾實踐,反而因為更把「性」推往見不得光的禁忌地帶,而只能產生更大的羞恥與傷害反挫。
黃色的太陽花
當中天名嘴透過「抹黃」打擊學運,批判他,應該是站在支持公共性(public sex)的立場上,而不是只丟出「物化」這麼個早已沒有具體所指的詞彙;罵名嘴捏造訊息(彷彿學運其實不存在性活動);更不能只是積極撇清自己與「黃」的關聯,罵電視台情慾化學生主體(彷彿學生本來沒有情慾)。
譴責電視台公然意淫女體,這在個案上稱不上錯,但真正問題還是在於呈現方式,而非將「意淫」直接等同於「歧視」,否則也只是再度把「性」的定義跟詮釋放手交由電視名嘴與既有的社會共識決定。假使認定一切關於情慾主體的談論(意淫)都必然涉及「踐踏」、「歧視」甚至是「抹滅女性參與社會運動之主體位置」,那麼,所有像是雞排妹這樣的主體,也將永遠只能被解釋成為父權結構下的被動受害者,而不是自主自信展現身體的異議不馴者。
愈是在恐色忌性的氛圍當中,意圖打擊學運的人,就愈能遂行它藉由一點點蛛絲馬跡就大放厥詞的意志。譴責中天的正辦,應該是正視情慾主體也能作為合法且正當的抗爭主體,承認太陽花它本來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