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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關播種何處萌芽】系列之二 自由貿易的東軍與西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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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20
苦勞網記者

責任主編:王顥中

【作者按】本評論延續〈法制化、佔領行動與民主的悖論〉,作為一個系列,前篇就「反服貿」佔領行動迴避運動中的諸價值問題,只剩下程序上的「監督條例」修法訴求,提出批判;延續這個觀點,於此試著就反自由貿易的價值問題,提出個人的觀點。而就整體對「自由貿易」的論述,本系列又可視為去年(2013)7月〈《服貿》爛透了? 沒錯!這就是「自由貿易」〉的續篇,該篇評論就總體的「反自由貿易」論述出發,而在這個系列裡,則再從全球資本主義區域化的發展與地緣政治的「方向性」問題切入,以「反服貿」作為一個起點,碰觸現階段在東西拉扯與競合處境下的台灣政治、經濟發展問題,拋磚引玉,期待更多的論述與行動的出現。

有人將台灣「反服貿」比擬作烏克蘭「入歐入俄」的「橙色革命」,這一場導因於總統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中止與歐盟簽訂《政治和自由貿易協議》,最後在大規模群眾運動下,亞努科維奇被迫流亡,接下來,並造成烏克蘭的分裂(詳閱公共論壇:〈烏克蘭:抗議運動與法西斯〉),與烏克蘭的對比,指出了在單向性面對中國的反服貿運動中,一個多數人都不易察覺的主旋律──台灣面臨了「入亞」或「入美」的選擇。

動員規模與強度在台灣社運史上都屬空前的「反服貿」佔領運動,在「反對自由貿易」論述留下來的累積,還有待盤點,從運動中「向西怒吼」的基調來看,對突破台灣追逐「自由貿易」意識型態的突破,構成阻礙。(攝影:孫窮理,攝於議場外「賤民解放區」,反自由貿易的訴求,只零星地出現在20幾日的佔領行動現場,從來未成為反服貿運動的主流)

自由貿易:地緣政治的方向性

世界貿易組織(World Trade Organization, WTO)在2001年杜哈回合談判之後,進展得不順利,全球資本主義裂解,區域性的自由貿易體系興起;為了對抗以中國為中心的「東協+N」,以及發展中的《區域全面經濟夥伴協定》(Regional Comprehensive Economic Partnership, RCEP),2008年,美國加入《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關係協議》(Trans-Pacific Strategic Economic Partnership Agreement, TPP),「東亞秩序」與美國主導的「帝國秩序」,競爭態勢形成,在區域整合趨勢下的「全球化」,帶有強烈地緣政治的方向性。

「反服貿」是一個從台灣的位置來看「向西(中國)」的怒吼,對區域經濟下地緣政治的無意識狀態,未經批判地將「選擇題」簡化為「是非題」,讓我們沒有辦法看清楚我們在全球自由貿易環境下面臨的真實命運,也難以觸及國家主權的思考,因此,有必要把我們放回東亞島鏈的位置上,左顧右盼一番。

目前TPP、RECP、東協十加六與冷戰時期的「第一島鏈」。(製圖:孫窮理)

TPP的跨國企業「主權」

同樣架構在自由貿易下,「帝國秩序」與「東亞秩序」的重大差異,在於兩邊的主導大國──中國與美國,在資本主義發展的進程上,因為其資本與市場的需求,在TPP與RCEP的議程上,也有重大的差異,簡單地說,RCEP的規則,基本上是循著WTO規範所制定的,而TPP的標準則高於WTO的規定,是WTO規則的進一步發展,開放度更大,造成的傷害也更高。

就以目前如火如荼展開中的TPP談判來看,智慧財產權、關稅、農工產品的輸入,以及跨國貿易仲裁機制…等議程是談判的重點。在目前TPP的簽約國中,像是美國、澳洲、紐西蘭、智利…等國,都是農產品輸出的大國,加入TPP對於農產品開放的壓力(如TIFA談判中的美國豬肉進口議題),勢必極其巨大。

而在TPP中,出現如「投資人與地主國之間爭端解決機制 」(Investor-State Dispute Settlement, ISDS)條款這樣的機制,在跨國企業認為對象國(好比說是台灣)的法律有傷害其利益的時候,繞過其母國(好比說是美國),不須再進行國際談判,可以直接提起國際仲裁,高度發達的全球資本主義環境下,這種跨國企業凌駕國家主權的機制得以出現,事實上,在美國主導的《北美自由貿易協定》(North American Free Trade Agreement, NAFTA)中已經有類似的設計,將來也會出現在美國與歐盟的《跨大西洋貿易及投資夥伴協定》(Transatlantic Trade and Investment Partnership, TTIP)裡面。

在TPP的議程中,還塞滿了美國在智慧財產權議題上的「未竟之志」。

美國智財權革命輸出

1994年,WTO的前身「關稅及貿易總協定」( General Agreement on Tariffs and Trade, GATT)烏拉圭回合談判,催生《貿易有關之智慧財產權協定》(Agreement on Trade-Related Aspects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 Rights, TRIPs);這個涵蓋專利、商標、著作權…等無體財產權的規範,簡單地說,是為了讓美國為首的北方國家,不至於因為將生產工序調動到全世界,而使通路、技術等落入南方國家的手中,以確保獲利的一種手段,有了智財權的保障,迪士尼的文化商品、輝瑞藥廠的專利藥、蘋果電腦的iPad、Nike的球鞋…就不會因為產業鏈的移動,而使獲利落入代工國家資本的手中。

但事實上,從TRIPs被確定下來開始,美國對於它的「保護」不周,就不斷地進行批判,訴諸國際的協定不成,美國就用自己的辦法蠻幹,像是美國的國內法,《綜合貿易暨競爭力法》(Omnibus Trade and Competitiveness Act )中的「特別301條款」(Spcial 301),單邊地加強對代工資本商品的控制。美方之所以能夠利用這種方式,用自己的國內法規範其他國家,就是因為在「市場在美」的依賴關係下,代工資本只能乖乖就範,以分潤帝國羽翼下的(微薄)利潤。

而接下來,TRIPs以及「301條款」未竟的工程,在TPP中實現了;在TPP,《反仿冒貿易協定》(Anti-Counterfeiting Trade Agreement, ACTA)與美國《禁止網路盜版法案》(Stop Online Piracy Act, SOPA)的內容引入,引發國家以查緝「疑似」侵權內容為名,介入網際網路服務供應者(ISP)的運作,這種假智財權為名的強勢介入,也引發政治上言論自由監控的爭議;其餘如「智財權保障年限」、「藥廠專利權的保障」…等各種各樣跨國資本橫行全球的「慾望清單」也一一被列在TPP的清單裡面。

中國資本的進程:進步與退步

簡單地說,二戰後,美國透過對全球自由貿易制高點,GATT、WTO掌控的戰略失效,轉而進行區域經濟體系的巷戰,從TPP中獲得充分的體現,而這一個帝國主義戰略,從遊戲規則,到市場的開放,以高壓的方式進行,以確保其在全球產業鏈上的宰制地位。

我們再轉回西邊,在「東協+N」與RCEP下所進行的議程,則充分體現出了中國在資本進程中的「後進性」;常見的「反服貿」論述,指出中國是由官僚資本主導的「裙帶資本主義」、缺乏法治的觀念,人治色彩極強,由此,與中國在政治上的「不民主」連結,認為在中國「以商逼政」的操作下,已經形成了一個「跨海峽政商集團」,壟斷兩岸經貿發展的利益。

所謂「缺乏法治」指的其實是缺乏為資本服務的市場經濟的法秩序,這與中國的社會主義傳統有關,在中國仍擁有高比例、足以掌握產業上游的國營事業,以實施計劃經濟,這一點未必不是進步的;事實上,中國資本主義化的程度,尤其是國營事業私有化的程度,以及藍(勞工)、綠(環境)標準等,經常是美國藉以將中國排除出TPP、當作TPP外部對手,以製造區域間對抗形勢的藉口。

然而,我們也看到,在中國改革開放前後,將公有的資產化為官僚資本,使得國營事業,已經失去調控社會總體資源分配的位置,「公」不再是「公」。進一步的發展,是這些國營事業向市場化調整,在去年(2013)中共三中全會後,益形明確,在這種條件下,「裙帶資本主義」的批判因此而成立。今天,我們已經不能再以社會主義對資本主義的冷戰形勢來看這個對抗,這是兩個資本體系的戰爭。

中國資本主義來了

在TPP中,美國為首的農、工產品輸出國,極力地要透過降低關稅、掃除「非關稅貿易壁壘」,而要將他們的商品傾銷到締約國中,而中國的資本發展進程,所主要關心的議題,還在中國內需市場的開發,著重在資本的引進,以催熟市場與資本的發展,重點未必在貨品、服務或資本的輸出,因此,在《服貿協議》的爭議中,我們始終看不準中國哪些資本確實會進來;不過,這種中國資本發展進程的「後進性」,只是階段的,隨著其資本的規模與發展,對於市場的需求擴大,中國資本的這個性格,勢必將發生改變。

過去,美國以東亞代工體系,最終「市場在美」的這一個優勢,在經濟上進行控制,這也是為什麼美國可以藉由像「301條款」這樣的國內法,單邊地制定遊戲規則的原因,而今天,「市場在中」也成為中國的主要優勢,中國也可以單邊地制定它的遊戲規則,「讓利」就是這樣的東西,當中國市場以百川會海之姿,向全球招手的時候,「誰可以進來」的邏輯,與「301條款」,「誰不能進來」的邏輯,本質上沒有什麼不同。

而「貨幣戰爭」可能是兩個體系對決的關鍵。二戰後,美國在全球以美元為各國貨幣發行的基礎,以及掌握中東油源,構成以美元為支付工具的「石油美元」體系(這被認為是美帝國主義主宰世界的重要基礎),有機會透過RCEP等東亞的經濟整合,形成足以對抗美元的貨幣支付系統,也被認為挑戰「帝國主義秩序」的重要機會;不過,同樣地,我們看到經過30年出口導向發展後,中國累積的資金、與國內高額的貨幣供給,勢必使得人民幣開始倒向海外,同時間,我們也看到了中國正開始各種以人民幣計價的購油計畫,一個區域內的強勢貨幣體系正在形成。

誰的利?誰的弊?

以自由貿易對抗自由貿易,是中國改革開放,以資本主義對抗資本主義發展的必然進程,資本跨國發展的動力一旦啟動,它的力量就將夷平一切無論是封建的或者社會主義的碉壘,中國在資本主義上的「後進」,不能被視為在社會主義上的「進步」。在東亞區域經濟體裡,隨著中國崛起,所面對的嚴峻議題,在隨著市場的擴大,一切與所有的人生存攸關的生活資料都將被商品化,而造成嚴重的貧富差距與人民的生存受到威脅,以及龐大的中國資本無處宣洩,造成資產炒作與泡沫經濟的問題。

在「反服貿」的抗爭中,我們看到了一個無論如何都算不清楚的算式,叫做「利大於弊」,在自由貿易的計算中,得到好處的人跟付出成本的人,是完全不同的人,我看不出拿我們所有的人賴以為生的資源去換跨國資本的利益,這種利和弊的計算,有任何的意義。無論從「世界工廠」脫身為「世界市場」,奪取全球產業鏈的制高位置的這個戰略是否成功,從自由貿易的推動過程裡,都只看見人民的血肉正在餵養著跨國的怪獸,無論這隻怪獸是羽翼豐滿,張牙跋扈,或者還只啼聲初試,展翅欲飛。

在此要重申在〈《服貿》爛透了? 沒錯!這就是「自由貿易」〉一文中的觀點,「不反對「自由貿易」而反對ECFA╱《服貿協議》,是無法想像的。同樣地,反對「自由貿易」而不反對ECFA╱《服貿協議》也是無法想像的」,為跨國資本服務的自由貿易,沒有好、壞的分別。自由貿易的東軍、西軍皆兵臨城下,ECFA、RCEP、TPP,乃至各種自由貿易協定的議程直撲而來,台灣從藍綠政黨,到主流社會的認識,都沒有「反自由貿易」的思維存在,在「一路向西(中國)」的反服貿運動過程中,累積極其有限。

不過,它必須開始。

【兩岸服貿協議】系列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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