責任主編:王顥中
5月18日,《台灣社會研究季刊》、交通大學亞太/文化研究室等團體,舉辦「工運組織者失語年代的告白」論壇,以吳永毅新近出版的《左工二流誌:組織生活的出櫃書寫》一書為本,邀請社會學者、以及作者的運動同志,就書中內容提出分析與回饋。
《左工二流誌:組織生活的出櫃書寫》(文後簡稱《左工》)一書,為台南藝術大學音像紀錄與影像維護研究所助理教授吳永毅,改寫其博士論文而出版。吳永毅自1980年代末起,長期參與台灣的社會運動以及勞工運動,擔任重要核心幹部。吳永毅在書中,除了以自傳書寫方式紀錄自己生命經驗與社會運動糾纏的過程,更揭露了自己在參與運動組織過程中,個體與集體間的張力、掙扎與衝突。
中研院社會所研究員謝國雄表示,個體與集體間的關係,是一直以來學術研究的主題之一。但《左工》一書的貢獻在於,提出「組織者也需要被組織」的說法,同時也讓讀者一窺組織者的集體生活面貌。他表示,書中提到楊照曾表示在參與運動中面臨「個體消失的焦慮」。但吳永毅也舉出勞工透過抗爭,改造自我認同,重新創造自己,釋放自己可能性來回應。同時,書中也花費不少篇幅探究知識份子在運動中扮演角色的問題。謝國雄認為,本書以自傳的方式撰寫,不同於傳統的學術研究,因此難以評論。但書中提供豐富的內容與材料,是未來研究台灣近代工人運動,勢必無法跳過一本重要著作。
身為吳永毅於《左工》書中所記載的「團體內衝突當事人」,又身兼吳永毅博士論文的口試委員等多重角色,輔仁大學心理系教授夏林清回顧,自己在1986年至1990年間,和鄭村棋共同成立工作室,開始投入社運,並自行動科學與心理學中發展出在地的運動理論。而後工作室在1990年代發展成「工人立法行動委員會」,2000年之後則遭遇瓶頸,經過內部討論,採取「立地解散,重構關聯」的策略,試圖在運動和政治上突圍。
夏林清表示,大家共同身為左翼一份子,彼此的想像、路徑以及理論有所不同,但都是同志。面對台灣歷史上左翼矛盾時,不應理解為人際衝突,也不是上演一齣去歷史與社會脈絡的「反權威」戲碼。
但夏林清指出,《左工》一書,為吳永毅個人的敘事版本,除了一些事件細節對不上之外,她不認為自己和書中所呈現的是同一人,書中人物間的關係也和自己的認知有出入。夏林清表示,透過回溯,將各種矛盾與衝突取消差異,整合成首尾一致的故事,將會付出額外的代價,以及公布後會引發政治效應。她強調,自己認同將運動中生產的知識公共討論,但公開出版不必然是促進公共性的方法。同時,將組織內部矛盾外部化,也可能是一種內部鬥爭的手法。
世新大學社會發展研究所副教授陳信行則表示,這時代的運動既講求民主平等,又要求對團體忠誠奉獻,當中的矛盾需要處理哲學上的倫理問題,但台灣很少人做這方面的研究或生產。
他也指出,社會運動所依據的各種知識思想背景,除了形成行動綱領外,也有相應的包袱需要承擔。鄭村棋、夏林清當年從行動科學與某種進步心理學發展出來的組織結構、工作方法、以及對待成員的方式,是珍貴的本土經驗,但也都需要再耙梳整理,認真面對其效應,才有辦法順利突圍。
對於各種意見,《左工》作者吳永毅認為,過往社運的知識,常常是依附於組織的社會關係,只有當組織內部無法處理的時候,才會「溢出來」。然而,這些組織工作的方法很重要,不希望社運工作者只能接觸到僅停留在低層次技術面的操作手冊。因此才會想要透過這樣的方式分享,讓工作室的內部「被迫被看見」。
雖然表示寫作的動機並非「純內鬥」,但吳永毅也坦承,《左工》一書後半段揭露組織內部衝突的部分,是一種「公報私仇」,僅僅為個人版本的歷史陳述。吳永毅強調,對於全書記載上不夠詳盡、有錯誤缺漏,或是各種後續效應,得由自己概括承受。
「被觀看不是問題,問題是被怎樣觀看。」夏林清表示。她認為,運動過程中都會有運動傷痕,各種情緒也需要被治療。雖然運動者承擔巨大的壓力與磨練,但每一代處理情感、情緒的方式不同。而吳永毅選擇以公開揭露的方式處理,「可能要繞路」,她說。
自嘲是台灣政治社會運動史前史中的出土文物,丘延亮認為自己跟吳永毅「真的不是同志,頂多是朋友」。而能夠當朋友,是因為吳永毅「也蠻唐吉訶德」的。對於生命中的各種重要決定,他認為,可能就是一種生命美學的抉擇。丘延亮並肯定吳永毅的文筆優美,鼓勵他可以寫作長篇小說,以文學的滲透力發揮影響。屆時,「我們都是他的小說材料」。丘延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