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按】這系列文章源自苦勞網和新國際今年1月舉辦的論壇「從1223城市游擊看工會組織與青年運動」,前四篇文章為青年工運行動者、也是1223行動參與者李容渝、楊子敬、謝毅弘、蘇子軒所撰寫,他們的觀察與後續的反思,構成了本專題內容的第一個部分。後三篇文章則為張宗坤、林柏儀、陳柏謙、徐文路的回應,進一步探索了當前台灣工運的處境,以及工運和1223運動的關係。
本專題亦將刊登於《人間思想》第18期(2018年12月出版)。
1223是個複雜的一天,有很多時刻並不是可預見、沙推妥適安排的社會運動抗議現場,即便參與其中也難客觀周全描述。以下從個人資訊,提供一些辨識的脈絡。
我以往主要參與的是反迫遷議題。加入「高教工會青年行動委員會」(後簡稱「青委會」)之後,因緣際會參與了兼任教師議題,以及拒砍七天國定假的抗爭。七天假被砍了之後,與一起行動的夥伴們(泛指「青年拒砍七天假串聯」FB社團的人們),開會討論了「青年特休假、加班費勞動條件調查問卷」的設計、並規劃萬聖節遊行。我大約在這時候開始參與比較深,穩定出席青年串聯的會議。
在去年(2017)這波《勞基法》修惡的行動裡,我的團體參與籌備了「功德院貼紙」、元旦升旗典禮」等文化干擾行動,並舉辦各種講座、校內宣傳等。反《勞基法》修惡的諸多行動,除了傳統的抗議之外,也有許多人投入努力做議題宣傳跟轉譯,比如「過勞功德會」在行政院前的「過勞大悲功德大法會─集誦《勞基法》經」,「勞坂46」改歌詞與快閃歌舞,都是想用更多面向讓《勞基法》修惡問題能產生更大的觸媒壓力。而幾個月來許多行動的積累,包含12月4日突襲佔領青島東路口,後來都將目標指向12月23日「反《勞基法》修惡大遊行」的動員,希望可以透過當天的遊行給政府施壓。
從遊行到佔領
1223當天,「反《勞基法》修惡大遊行」在民進黨黨部前集結。前幾天,「世新學生勞動權益行動小組」(後簡稱「勞權小組」)先在臉書開活動頁,以及學校舉辦宣傳「繞境」,希望若有關注勞動議題、卻沒有歸屬團體的學生,可以跟我們一起走走。當天也直接有人跟我們會合,除了學生,還有社會人士。整群人竟然快10人左右。
「勞權小組」的隊伍,先到「過勞功德會」的香案,參與現場祝禱,過勞先師吐了滿紙鮮血,發給眾人加持過的符。這些符,除了令人會心一笑外,更是過勞的擔憂,希望民眾將之帶回生活的各個角落,阻擋《勞基法》修惡。
「勞權小組」的隊伍聚在第一二大隊中間。民進黨部前狹長的道路,讓集結的隊伍被迫拉的非常長。等待出發的時間裡,看不清楚舞台,因此私下聊天居多。許多夥伴(包含我)都有被知會,這場遊行其實有秘密行動,第二大隊走到中山忠孝路口時,就直接佔領路口。現場我們一方面確認身邊經驗較淺的朋友可以參與的強度,二方面自己內心稍稍緊繃,熟人之間互相叮嚀,等等務必聽指揮配合行動。
開始遊行後,整個隊伍的步伐十分緩慢。快到路口時,指揮車說著警察混入、截斷了隊伍、影響隊伍的前進,頻頻喊著要第一大隊停下。狀況開始變得有些混亂,我請勞權小組的夥伴顧一下跟著小組的人,便自己來到行政院前的路口。發現警察站著一排幾乎貼著中山北路的斑馬線,人們無法如預期的自然地走在路口裡,窄窄的貼著街角在右轉通過。我心裡想著必須幫運動,這個路口必須佔下來。
那是個充滿各種行動的混亂當下,事後拼湊夥伴當下各自在幹嘛,我奔跑喊著要第一大隊停下來,不要繼續往前走。在第一大隊的人有的繞了回去到警察背後,有人正從第二大隊向前跟警察推擠、角力。其中一個夥伴提到,一切的發生,也包含警察誤判情勢,以為是後面的大隊要佔領,硬是用警力把二四大隊隔開。
由於中山忠孝路口很大,很多處都發生推擠衝突。佔領下來後,指揮車上的主持人解釋著關於修法和今天行動的種種。勞權小組看著忠孝西路右轉中山南路一個車道的人很少,特別聚集在此。雖然離指揮車遠,但作為全面佔領的工作,封住所有車道是重要的工作。
「佔領」聽起來很激烈,目的是佔住星期天的路口,試圖給政府施壓,然而實際上除了「坐著不要離開」之外,現場沒有其他工作。或許因為無聊,現場群眾逐漸減少,要怎麼撐住場面、不要這麼乾,令人頗為焦慮。看到「過勞功德會」的「勞坂46」被邀上台,我連忙幫著打call帶氣氛。
由於現場氣氛還是有點悶,「過勞功德會」友人順口提了「烤肉」這「ㄎㄧㄤ點子」,在這種路口幹這種事應該很有趣。將點子帶回「青年串聯」,大家笑著說可以啊,指揮車也回覆要做OK。因此夥伴出發去附近買烤肉用品,我們也上指揮車宣傳「稍後歡迎就地烤肉」,既繼續佔領又有趣順便解決晚餐的行動。但是過沒多久,指揮車出聲要大家站起來。情勢氣氛瞬間變得緊張,看起來要集結衝行政院,我連忙叫買東西的人回來。當時大約是傍晚五、六點左右。
收場、衝突、再次佔領
衝這一波是什麼意思,大家心裡有底,恐怕是要收場了。但今天到底達成了什麼?花了那麼多力氣動員人到1223,卻感覺一整天下來社會壓力還沒有做足。更何況我們佔領後,總統跟行政院根本沒有好好回應的話,壓力到底要怎麼再往上增加?這也是個問題。
衝到什麼程度?什麼時間點撤?現場出現了這樣的歧見,這些歧見也不可能現場解決。一陣混亂的時候,我遇到過勞功德會的朋友,他們沮喪地跟我說,「今天這樣收很失望,但也只能這樣,等等要去吃東西。你別太失落,仗還沒結束,之後看還可以做什麼」。
「為什麼面對這個失落,只能等之後?而不能現在做什麼?」我腦袋充滿這樣的想法。
有點微妙的是,在這一波反《勞基法》修惡的行動中,「青年串聯」一直把自己當成輔助的角色,工運的節奏對我們才是主基調。我們並不是沒有想過撤或退,腦袋裡主要想的還是怎樣能夠幫助這個運動更多,不想讓國家機器就這樣簡單鬆口氣。
於是,我們與不甘願離開、還留下佔領的眾人,突襲式的擋下了中山北路右轉忠孝西路的車道,此起彼落地喊著「反對《勞基法》修惡」。警察不斷想放車子右轉,想清空道路。當下還跟「青年串聯」的城鄉所友人確認,在人數有限的狀況下,評估交通流量,堵住哪個車道最能有效阻滯整個路口?友人說:「就是現在大家佔住的這個!」
喊著口號,唱著〈勞動者戰歌〉。看到「高教工會」柏儀等人坐下來,讓我有點安定。其他工運的組織者現場也留下非常多,但似乎不打算主持。除了得趕回南部與帶工會成員回去的之外,眾多工運成員、工會秘書處都有人留下來,也包括許多是白天在指揮車上的,至少30人。在指揮車喊了散場後,還選擇留下來,無論是出於道義;抑或現場無論如何發展,都與勞團脫不了關係,發生什麼事需要留下來善後;或者其實也想跟著等著之後再發生什麼事。沒有選擇切割甩袖走人,或許是互信的基礎吧。
然而,叫人留下來,可以做什麼?留下來的現場氣氛,已經跟白天不同。眾人因為對於《勞基法》修惡仍有許多怨念,還想要再用自己的行動多做些什麼,因此不願意走。但同時,由於剛剛與指揮車的衝突,群眾更不願意聽從某個大舞台的指揮,甚至對於「指揮」,是高度反感的。故這個集體要怎麼繼續?
幾個運動者試圖高聲與現場的人對話自主留下來的意義。沒多久「青年串聯」的夥伴變出麥克風,我拿起麥克風,順著現場的氣氛做了群眾自主短講的邀請。我說:「我們一整天一直聽指揮車說話,只有聽。你們一定有自己反對《勞基法》修惡的理由,一定有想要講的話,現在就來前面講!」。既然「留下來」是群眾自發的,那麼接下來如何行動,我們來一起決定、執行。第一步,就是大家上台來說說話。因此在主持短講時,我優先讓散眾、非工會組織來上台發言,說說自己從事什麼職業、為何反對《勞基法》修惡,以及對於今天行動的看法等。
在我主持短講的同時,青年串聯的其他夥伴們正開會決策下一步,撐著現場讓夥伴們能有時間做出決策。
這個集結於中山北路右轉忠孝西路的車道的「再佔領」,要如何定性?如果要指稱晚上的情況是「散眾自主」時,不免令人困惑。因為佔領的現場,除了「青年串聯」的異議性社團、青年勞團外,還有眾多的運動前輩組織者、工運前輩與NGO成員,過勞功德會、1204的獨派社群等。「青年串聯」夥伴楊子敬的說法很精準:「部分學者所宣稱,工會散場後的集結是由游離的青年自主所產生,是與當下的情境相左的。任何一個行動的發生皆會有其相應的歷史與組織脈絡,在散場後的集結,很顯然的是以各個社團透過既有青年串連的聯繫以及現場組織間的人脈網絡,才有可能在當下即時的去對現狀做出回應並且建立合作的可能。也因此,基於青年團體間既有的合作關係,才使得在散場後,破碎的現場能在某種程度上再組織。」
游擊,停不下來的遊行(嗎?)
從晚上七點左右佔領車道、主持短講開始,我們與現場的人便一直注意著警察的動向。警察是否主動清場、強勢排除群眾,會高度決定我們接下來行動的方向。大約8點40分,警察開始列隊,似乎要準備動作。將麥克風交給能說剛剛青年串聯開會結果的夥伴,跟現場群眾傳達情勢,以及接下來可能可以怎麼做。
選項一:以目前的群眾人數和警力來評估,如果我們繼續留在這邊,警察可以輕易地包圍、清走我們。現場有一些人討論過,想要移動。歡迎大家一起移動。
選項二:當然,一路往前走也可能會跟警察發生比較大的衝突。所以也可以選擇留在現場圍一個圈,保留體力。留到下次修法的時候,一起繼續努力。
我們說明到一半時,後面群眾卻喊說警察開始動了!原先前面詢問的語氣,因為情勢的瞬間緊張,轉變成命令與懇求:「面對天橋的左側沒有警察,請大家趕快移動!」
接下來的事情,就是大家在新聞上看到的那樣了。大約兩百名群眾在馬路上或走或奔跑。有些路段已經管制、淨空、擺滿拒馬。警察跟著,想要預測我們的動向,試圖在我們行經的前方列陣。我們曾在車陣間穿梭,更多時候我們會佔領行經的路口,在警察逐漸包圍,或駕駛們的不滿越升越高時,我們便再次動起來,繼續往前跑。整夜喊著口號,喊到燒聲、喘氣。
路線與經過大致是這樣的:
「沿著忠孝東路跑到台北車站前,遭遇警察包圍的壓力,人們選擇跑起來。左轉公園路,遇到眼前警察拉起路障,右轉襄陽路,沿著二二八公園左轉懷寧路右轉進入衡陽路。
到了重慶南衡陽路口,試圖重整腳步,想往左側前進總統府但每個路口都有拒馬,因此一路前往中華路。在衡陽中華路口佔領下兩面的斑馬線,行動的強度,與車輛的緊張關係居高不下,在衝突升高前選擇向前行。
前進後,隊伍一部分跑進西門徒步區,後因為後面的隊伍選擇前進成都路而撤出,保持不被切斷。隊伍右轉在寧波西街逆行,忠孝西路口時衝上忠孝橋,後回到橋口佔領一陣子,折返小巷回到中華路直至中華衡陽路口。
在中華衡陽路口上,進行第一次投票。人們繼續往北走,路上聽到後方的救護車,人們自主地向兩側靠讓救護車通過。經過北門,穿越忠孝西路,在塔城市民路口進行第二次投票。沒往勞動部,市民大道上前進,直走一陣後經台北車站,進行第三次投票,沒往民進黨部,回到中山忠孝路口。
回到中山忠孝路口,警察已在列陣於下午路口斑馬線。這是第一次由於警察開始較積極的包圍,我們轉進一旁小巷子前往台北車站。停在台北火車站的東三門人行道上休息。沒過多久,一部分的夥伴搭上了捷運繼續今晚的行動,另一部分的夥伴則是被帶上警備車,載往關渡、內湖、木柵、南港等處丟包。」
在這段兩三個小時的無盡奔跑中,當晚有兩隻麥克風。一隻北市醫師工會的夥伴主動持續帶口號,維持士氣。我主要做的是,透過麥克風盡可能讓群眾清楚目前有哪些現場資訊、呼籲休息控制節奏,以及跟夥伴主持了三次投票。拿麥克風的人有辦法引導,但無法全權指揮。事後,有不少人覺得那晚既是遊行,又是佔領的變形。有的人回想起,覺得或許根本就是盲動。有沒有達成運動的目的跟效果?我並不確定。
決定路線的因素互相交織。那麼因素是什麼?在行動現場,我們有阻斷交通,達到「遊行」干擾用路人的目的。但我們成功癱瘓了交通嗎?或許說當晚警察的防備部署才是癱瘓的部分主因。而我們在每個路口只有停留10分鐘左右。沒有準備好要擋車、與用路人的衝突,撐不住用路人的壓力所以沒辦法長期佔領路口,說不上太大的影響。我們也沒想好和用路人的關係,因為沒有縝密的事先規畫,所以不確定要用什麼姿態,挑釁或抱歉。所以變成有些人在挑釁,有些人在抱歉。青年串聯的夥伴自發地在混亂的現場協調這些狀況。
而在路線去哪,除了從台北的用路經驗去思考哪個路口具有好的干擾效果、往哪裡去沒有人外,一路上許多運動的夥伴、前輩提供了資訊與建議,例如去哪裡有助於施壓、去哪有政治意義、哪裡有警察、哪條路已經被封等等。
現場對於路口的判斷也是瞬息萬變。現場有兩次「前往某處又撤回來」的情況。第一次是西門徒步區,原本我與有些人想說進商業區宣傳,但怕人潮沖散,因此被後方夥伴大喊撤回。第二次是忠孝橋,原本想說佔了橋可以阻斷交通,但又有人提醒橋面很高,若是被封,不確定風險太高。重點是現場來不及討論,也來不及遊說。當某個人大喊「右轉!」或是「下橋!」,而附近有人跟著喊,有人跟著喊著的方向去,群眾的動力就被帶往那邊了。
警察一直在當晚是無法忽視的存在。返回西門町第二次時,即便想要從別條路往總統府,但運動前輩回報那裡已經完全圍住。所以,為了繼續行進,隊伍一度在西門町一帶來來回回繞來繞去,最後選擇往北。到了市民大道,也面臨同樣的情況,即便投票考慮往勞動部,但投完後,前輩回報那裡已都是警察,自然只能繼續前進。
在市民大道做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投票時,我們提出去民進黨部,或是回中山忠孝路口兩個選項。現場應該有兩百人,投前者二十多人,投後者三十多人,其實票數很少。關於休息這個選項,在前兩次,沒有把休息的選項放進去,因為繼續走與繼續行動的氣氛還很滿,想離開的人自己就會走。然而到第三次,時間已晚,眾人疲態。在考慮收尾之際,現場有人提議休息,立馬就被身旁的人嗆聲說:「要走你不會自己走!」,意思是還要繼續。參與的人的行動慣習,也都共構了當晚行動的樣子。
代結語:我們到底在幹啥?
這個夜晚的行動之所以會長成如此,有幾個前提。首先,警察的因素,決定了當天晚上大部分游擊的發動與路徑。再者,如果1223不是大動員,如果不是一整天到解散前,感受到抗議的力道對於政府與社會的影響不足,不會有當天的這個狀態與動能。因此這場游擊無法複製,複製也沒有意義。第三,這場行動公投盟的拖麥與兩隻無線麥克風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我在這個晚上主持的姿態,從短講開始,是參考自「賤民解放區」。當下友人提醒說,這樣將決策權拋出去給全體群眾,是很「無政府式的」。回應這個擔憂,我心中的判斷是:現場有許多不同路線團體,以及許多散眾,而「持續行動」是今晚大家合作的底線,也是大家共同構成的狀態。未來,同樣這群人不會有空間與覺得必要,去談起這樣的行動來自何種意識和行動目的。即便之後想要重新團結彼此,也不需要建立在此次的經驗上。因此行動是被限縮的。在已經限縮了的範圍內,就算決策的方法很鬆散、發散,應該也沒有關係。而這個理解也延續到開始走之後,我的行動模式。
在行進的現場,儘管當晚「青年串聯」的夥伴們,有組出一個類似決策討論的小圈圈,但這個小圈圈隨時都面臨挑戰,因為決策判斷任何事,仍舊是要經過現場的人,被無視也是可能的。行動當下,大家都可以喊聲要左轉、右轉或直走,更可以直接離開,可以說「用腳投票」。如果有任何團體或個人想法,也會上前到麥克風旁爭執,如同一開始短講前的呼籲。
然而,回頭看當晚的經過,許多時候「繼續行動」的整體樣貌,看似團結合作,但當下許多急迫而零碎的判斷,以及當晚集體的身體移動,會遮蓋模糊掉這集體之中對於「為什麼這樣行動」的意識分野。
要阻擋《勞基法》修惡,不甘心1223的集結在施壓不夠的情況下就解散,因而產生了延續佔領的行動,或稱「游擊」。這可能是共識。行動先行,身體衝出去時,當時腦中在想的基本目的會去達到。然而,行動持續的往下發生,還能賦予更多原本所處立場之目的跟行動意識嗎?抑或眾人能夠平安的離開就是萬幸的底線?前述的模糊在此。
此外,回到前述的「還能賦予更多原本所處立場之目的跟行動意識」。不是「我青年我進步」這種號稱「新」就可以成為空泛的代表,思想原則與行動是要被檢視的。這波青年串聯的行動,一直清楚地要直指小英青年牌的虛假。世代問題被我們視為假議題,提升我們的勞動意識,讓階級問題進入人們的視野才是重點。那麼就不是青年幫勞工,而是「我們現在就是勞工、未來的勞工」,要相信就是要去改變現況,更要想辦法參與工人團結而不是獨立自己幹。不可能迴避既有時空的累積;同時,反省自身任意盲動與消耗。但對於到底可以如何改變跟行動,是充滿不斷思辨與想努力的心情。這也展現在青年串聯在反砍七天假中許多較衝撞類型的行動,以及與過勞功德會一同開展許多諷刺性挑釁的文化干擾行動。
若不論行動的路線,也不論形式,回到我自己,我和這波運動的關係是什麼?坦白說,我目前從事收大樓垃圾、逐字稿之類的打工。所以立法院通過《勞基法》修惡後,相較於工會的成員回到了每天面對的勞資鬥爭的日常場域,我的勞工身分,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努力操作的空間。對於下一步還可以是什麼,在修法過後,仍有焦慮感。
但我的夥伴提醒我,由於學生也是勞動者,關於「學生勞動者」的打工族跟兼任助理等議題,還有許多可以努力的空間。回到了世新勞權小組,如何讓自己與社團夥伴,對於勞動階級意識的思索與實踐,不只停留在《勞基法》修惡就止步不前,則是另一個挑戰,改變自身一直是最困難的。
怎麼面對同輩的人可以感受到勞動中的剝削,習慣於多元社運裡宣傳符碼的運動慣習,卻對於勞動中團結的可能性與階級意識,感到陌生與疏離?此外,在勞動議題裡,工人本來就要跨越位置,想辦法團結。《勞基法》如何落實,會如何再變化?以及勞工整體的處境如何與台灣社會的過去、現在、未來相關聯,比如說工會政治化,我們怎麼看?工會跟青年行動者的關係為何?青年是否在現實上或理想上要扮演先鋒黨的角色?這些問題都還有待我們去思索、實踐。